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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3章1042钱改

  “请三位来此,主要是内阁想要知道兵部、工部和户部的存银情况。”

  内阁首辅值房里,在书吏送上茶水后,魏广德就当先开口说道。

  听到内阁问三部的存银,三位尚书虽然惊讶但也都先后说明了情况。

  户部最简单,直接报的就是太仓库存银的数量。

  就是,太仓存银每月都会报送内阁,便于张居正掌握朝廷真实的财政状况。

  至于户部衙门后面的小库房,王国光鸡贼的没有汇报,因为他搞不懂内阁询问的目的。

  小库房的银子是户部的私库,走一些内部账务,内阁虽然多少知道一些,但也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之后,则是朱衡简单说了工部的财政情况。

  明代工部“掌天下百工营作、山泽采捕、冶、屯种、榷税、河渠、织造之政令”,职能范围相当广泛,下辖四司:营缮司“典经营兴作之事”,虞衡司“典山泽采捕、陶冶之事”,都水司“典川泽、陂池、桥道、舟车、织造、券契、量衡之事”,屯田司“典屯种、抽分、薪炭、夫役、坟茔之事”。

  为了完成各种营建和成造项目,工部每年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和物料。

  明代前期,各种工匠和物料基本上都是以力役和实物的形态提供给工部,其后随着实物财政向货币财政的转变,轮班匠逐渐纳银代役,形形色色的各种物料也渐次折纳白银。

  主要收入“料银”一项是四司共有的,其他项目则因四司职掌有异而各有差别。

  所谓料银,也称料价,既指官府派征的本色物料的折价银两,也指官府以购买物料为名直接派征的银两。

  粗略归纳一下,可以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有比较固定的品种、数量和办纳时间,当然既有每年都要办纳的,也有二三年办纳一次的,文献中所说额办、岁办、岁派等等,基本上都属此类;

  第二类是根据需要临时坐派的,品种、数量和办纳时间都不固定,文献中所说派办、坐办、坐派、杂办、杂派等等,基本上都属此类。

  其中第一类虽然前后也有变化,但相对比较固定;第二类则从少到多,与日俱增,有些品种甚至年年办纳,出现了固定化的趋势。

  四司料银之外,营缮司的其他外解都归在“杂料”项下,既有物料折银,也有人力折银,还有租赋性质的课银。

  其中数额最大、来源最广的是匠班银和砖料银,其次为苘麻银,此外顺天、保定二府还有苇课银、苇夫银、皇木车价银,以及河道桩木、子粒、赁基等银。

  虞衡司的其他外解,分为“军装”和“杂料”两类,前者包括军器、胖袄、弓、箭、弦、撒袋等,后者包括翎毛、虎皮、豹牛筋、牛角等。

  此外顺天、永平二府有山场地租银、瘦地银、铁冶民夫银、匠班银,真定府有缸坛折价银,安庆府以及浙江、江西、湖广有各色榜纸,福建、浙江有课铁、料铁。

  都水司的其他外解包括三类:一是“河泊额征”,包括黄麻、白麻、苎麻、铜、铁、桐油、牛角、牛筋等;

  二是“杂派额征”,品类十分琐细,包括黄栌木、榔桑木、胭脂木、花梨木、南枣木、紫榆木、焦炭、榜纸、书籍纸、铜丝、铁丝铁条、川二珠、广胶,以及挑夫银、闸夫银、椿草银、入官房地租银、河滩籽粒赁基银等,各布政司和直隶各府均只办纳其中数项;

  三是“织造额解”,包括丝、生绢、纱、罗、绫、绸等。

  屯田司的其他外解最为简单,只有“柴夫折价”一项。

  如此繁杂,朱衡但是估算和讲解就说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大致清理出实际存银情况。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明初,很多东西都已经折银交到工部。

  可以说,真较真的话,工部的收入虽然没有户部多,但复杂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兵部,看似就是个军事而非财政管理机构,但实际上明代兵部也参与财政管理,其管理的收入主要包括马差折银、桩朋银及班军折银、皂隶折银、驿传银等。

  魏广德当初在翰林院问起自己的收入时,其实当时芦布就是从兵部领饷,就是属于兵部的收支项目。

  当然,兵部主要的收入其实还是集中于其下辖机构太仆寺及常盈库。

  只能说大明的马政是真的来钱很快,而且数额巨大。

  虽然关于驿传、柴薪皂隶、柴炭供给等问题的研究也曾涉及兵部的这些收入,但其着眼点在于赋役征收,而不在政府财政管理。

  武库司既是兵部四司中最早开始拥有大规模白银收入的部门,也是四司中白银收入较多的部门。

  明初,武库司主要掌“军政、武学及戎器、仪仗,辨其出入之数,并诸杂行冗务”,因当时的财政体制以实物劳力为主,故兵部并无白银收入。

  到明中期,其掌管的皂隶之役实现折银,皂隶银中的柴薪皂隶、直堂皂隶是较早折银的徭役类项,其折银大约始自宣德间。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官员们要增加个人收入。

  比如轿夫,本该朝廷安排轿夫服徭役,但是折银后由官员自己安排。

  据估算,仅柴薪皂隶银一项,宣德间便可达256万两,随着官员人数的增加,明中后期的银数肯定更多。

  由此可见,明朝虽然名义税赋很低,但杂税之巨非常骇人。

  不过,尽管皂隶折银归兵部武库司掌管,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柴薪、直堂皂隶折银都要解往京师兵部贮藏和统一发放。

  兵部武库司主要负责发放两京文武官员的柴薪、直堂皂隶银,而到地方任职的官员,布政司与按察司等官由布政司统一贮藏和发放,各府州县官则由各府贮藏和发放。

  宣德时期两京官员4363人,取弘治八年人均拨给柴薪皂隶2.67名,每名额定折银12两,约有139791两。

  到了万历年间,人均柴薪、直堂皂隶3.57名计,那么估算的总数可能更多,约计十九万两。

  而兵部车驾司银库的收入也是兵部白银收入的主要组成部分,车驾司银库包括其下辖机构太仆寺常盈库与车驾司本身的银库。

  太仆寺本就是大明监管马政的衙门,常盈库存银其实都是马价折银。

  因南直隶地方所解马匹“多矮小,不堪征操,今后江南该解马匹,其不堪不敷之数,每匹征银十两,类解收贮,随时官买,寄养给操”。

  驿传站银是车驾司除太仆寺常盈库的马价银外的较为大宗的白银收入。

  它来自驿传之役折成的银两,具体包括驿站所需马匹、车船、马夫、水夫、铺陈等项折银,只要设置驿站,周围则皆征收此税。

  “这么说,不算太仆寺常盈库,朝廷现在可以拿出来的白银有三百万两?”

  魏广德把三个衙门报出来的存银算了算,开口说道。

  户部掌财政,银子最多,有近百五十万两,工部和兵部次之,可也有百余万两存银。

  朱衡、万国光和谭纶三人对视一眼,还是由王国光开口问道:“魏阁老,不知内阁问起此事有何见教?”

  走进内阁,魏广德就把三个衙门的底儿摸了个透,可是内阁却迟迟没有说出目的。

  若不是有张居正在一旁,他都不愿意多说什么。

  “此事稍后会说,我这里还有个疑问,那就是兵部下辖太仆寺常盈库,现在每年马价银有多少?常盈库存银大约有多少?”

  魏广德没有回答王国光的话,而是看着谭纶问道。

  谭纶只是微微皱眉,但也只能说道:“马价银在隆庆年间最高曾达七十八万余两,这两年因北地战事减少,所以征收也减少到四十余万两。

  至于常盈库存银,应该在千二百余万两。”

  谭纶虽然轻易动不了常盈库的银子,可是对存银数额还是很清楚的。

  “一千五百万两银子,朝廷大约可获利百五十万到二百万两银子。”

  闻言,魏广德看看张居正和吕调阳,说道。

  俩人闻言,也都是微微点头。

  而下面三人听到魏广德的话,都不由得瞪大眼睛。

  朝廷获利二百万两银子,这是什么意思?

  魏广德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从怀中摸出钱袋子,拿出三块银元和三枚隆庆通宝,都是宫中所赐之物交给三人,这才把他们昨晚商议的事儿详细说了遍。

  拿着手里的西班牙银币,三人都反复端详,朱衡最后说了句,“真真是粗制滥造。”

  “民间私钱泛滥,朝廷重建钱法可行,只是这铸造银币,民间怕未必会接受。”

  王国光看了眼张居正,见他稳如泰山就知道,张首辅应该是持支持意见的。

  “朝廷强行推动此事,且对朝廷发行白银做出成色的规制,不必民间碎银方便吗?

  而且,此次工部铸造银币,除了一两的银币外,还要铸造一钱的小银币,方便民间交易。

  对于民间私铸铜钱,朝廷也要严格取缔,制钱必须掌握在朝廷手里,任何胆敢私铸钱币者,抄家发配,打入贱籍。”

  魏广德当然知道民间士绅家中,多少都有窖藏的白银。

  如果此次钱法颁布时不三令五申银币的朝廷专营制度,这帮人要是自己私铸银币,朝廷可会因此损失不小。

  推出制钱,不仅是为了统一钱法,还有为朝廷增收的目的,也是为之后全国推行的一条鞭法做铺垫,是绝对不能留下大的漏洞的。

  “此次内阁欲推行钱法,目的相比诸公都能想到。

  朝廷发布政令,按照统一规格制作铜钱和银宝,不仅是为了拓宽朝廷财源,缓解财政窘境,也是为日后一条鞭法推进.”

  接下来,张居正开始说话,详细解释了制钱对大明的重要性,特别是讲到各地官府对百姓征收的火耗杂税。

  朝廷制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此项杂税的存在根基。

  新钱币在全国推行开后,百姓就不会再受到此税的盘剥。

  当然,实际上在座六人心里都清楚,火耗没有了,可地方官府还是会变着法子搞出新的税项来弥补这部分损失。

  实际上,减赋只是说得好听,效果极其有限。

  “按照我们商议的结果,工部要尽快确定制钱规格,把样币尽快铸造好,同时还要测算好金银铜的成色,大明的钱法将以律法行事颁布。

  大略上,一两银子固定兑换小平钱一千枚,除了小平钱,还要铸造当五,当十的大钱,银宝则是铸造一两、一钱两种,银宝成色在八成左右.”

  张居正将昨晚他们商量的事儿和盘托出,三位尚书也都安静的听着,丝毫不敢大意。

  大明的钱法,自从宝钞名存实亡后,朝廷基本上就没有在过问,都是按照民间规则在做。

  这也是民间私钱泛滥的主要原因,虽然朝廷也铸钱,但是这些好钱很多时候一发出去就会被地方大户换走,再拿去铸造私钱,而朝廷对此缺缺无能为力。

  说到底,就是因为钞法崩坏后,朝廷就没有制定新的钱法。

  正统、景泰年间,出现过‘以钞法不通,复申钱禁‘的波折,但钞法崩坏是无法扭转的趋向,成化以降,钞法全面崩溃。

  钞法弘治、正德年间彻底废弃,及至嘉靖初,更是‘钞久不行,钱已大壅,益专用银‘。

  “户部,也要重新拟定好明钱和历代旧钱的兑换,原则上我们认为,还是保留原有条令,历代真正大样旧钱仍与明钱相兼行使,其余小钱则以二折一。”

  张居正继续说道。

  “可是,银钱折价该如何算?”

  这时候,户部尚书王国光开口问道,“按朝廷现在的律令,一钱银子折铜钱七十文,和一两银子折钱1120文。

  若是改为一两银子一千文,怕是会引起混乱。”

  对于银钱折算,不管是魏广德还是张居正其实都没关注过,毕竟在他们那里使用铜钱的情况极少。

  不过被王国光一提醒,魏广德也想起,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按照嘉靖朝定下的银钱折价,1120文等于一两银子,一两等于十六钱。

  实际上,这也是先定好一钱银子兑七十文后才确定的银钱折价。

  三人短暂商议后,最后还是为了保持连续性,同意按照此前的律令,一钱银子固定等于七十文。

  “嘉靖三十三年,世宗采纳何廷钰之言,准许民用小钱,以六十文当银一分的定制是要废除,此次户部也要好好筹划下,是否要在小平钱下再发行小钱。”

  魏广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