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古代这么久,由于被身份所拘,舒欢极少出门,自然更不会认识什么人,但是眼前这位肥头胖脸的家伙令她印象极其深刻,真是想忘都没法忘掉,一见之下立刻就回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她头一回出门,在酒楼里遇到过的那抹消魂的紫丁香么!
这人此刻倒是穿了件规规矩矩的藏青色长袍,但紧巴巴的一点都不合身,衣料也只是普通,还东破一处,西破一处,脏得简直都可以当抹布了,显然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衣裳,也不知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扒拉来的。
“好小子,原来是你!”胖子伤在腿上,发过愣后就推开搀扶住他的仆从搂起了衣袖,看那架势是想找她算帐。
舒欢真懒得搭理他,假装不认得他,也没听见他那句话,扭回头道:“大夫出去替人瞧病了,不在!”
胖子那回被整治得极惨,闹到脸面全都丢尽,以至于这几个月来,连门都不怎么敢出,如今找见舒欢,他哪里肯善罢甘休,发狠道:“别装傻充愣,你就是化成灰,爷我也认得你……”
他还想继续放狠话,再逼问出顾熙然的下落,好同他算帐,没想这时就有人插话进来打断他道:“认得又怎样?”
胖子回头一瞧——
眼前这人,不正是那通缉不着,还害他被自个姐姐教训了好一顿的顾熙然么?
这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你——”胖子都忘了自个的腿伤,一蹦而起,结果腿上一使劲,就疼得“哎哟”一声,要不是身旁那仆从眼明手快扶住了他,他就要跌坐在地了。
那仆从没见过顾熙然,只当他是大夫,见自家主人吃亏,就直喝一声:“大胆刁民,竟敢冲撞我家主人!你也不打听打听他是什么身份,还不快过来恭恭敬敬的替他瞧病!”
“噗嗤!”
舒欢实在憋不住喷笑出声了,连顾熙然的唇角都带上了一抹笑意。
胖子脸憋得通红,一巴掌就往那仆从脑袋上拍去:“蠢货,废话什么,还不快上去替爷拿人!”
他话刚说完,顾熙然回身向外打了个手势,就有两名衙役入内,一瞧里头这架势,有些不明所以,先站到了他的身旁,等他示令。
那胖子瞧见衙役先是一愣,随即欢喜起来,拿手指往顾熙然和舒欢身上一扫,喝道:“快!替爷把这两人拿下……”
这是赤裸裸的冒犯!
话未说完,他自个就先被拿下了!
“你们……”胖子吃惊过甚,顿得一下喊起来:“你们知道爷是谁吗?胆敢这样无礼!”
这真是跳梁小丑!
想起那次被调戏的经历,顾熙然面上笑意倏然消失,只道一句:“管你是谁,扔出去!”
两名衙役得令,立刻就将胖子和他那个仆从丢了出去。
隔着布帘还能听见这两人在外头愤愤不平的呼喝怒骂。
“你们不想活了,睁开你们那双狗眼瞧瞧清楚,爷可是县太爷的小舅子!”
“对啊!你们活腻烦了吧,只要我家爷回头找县太爷发句话,你们立刻就要……哎哟……别打……别打……县太爷救命啊……”
本来顾熙然只说扔出去,没说要打,但这两名衙役被骂上了火,直接就动上了手,还边打边骂道:“你俩打哪条山沟沟里滚出来的?还县太爷呢!告诉你们,县太爷灾时弃全城百姓的性命不顾,举家私逃,早就被知府大人参了一本,此刻上头下旨革职追拿,你还县太爷,县祖宗来了都没用!”
“当……当真……”
舒欢好奇的掀了帘子往外张望,看见胖子哭丧着那张肥脸,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
他是真不知道!
地震时只顾着胡乱奔逃了,结果逃到邻城,被堵在城门外不许进去,足足喝了两三天薄粥,喝不饱就不提了,最苦的是喝到快吐酸水,后来余震频繁,震着震着他就没原先那么慌怕了,又遇见了往日仆从,两人一商量,就决定回景天城来找他那县太爷姐夫,谁想路上不慎伤了腿,他是怕死要命的人,就先顾着打听大夫了,这才找上门来遇见了舒欢和顾熙然。
“骗你有什么好处?”顾熙然不耐烦道:“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这回就扒光了你,直接挂城墙上去!”
他这话一说,胖子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还待再问,但见衙役们已上前作势要扒他衣裳,就吓得连滚带爬的就去得远了。
这真是恶人有恶报!
舒欢半点都不同情他,像他这种狗仗人势,只知道为非作歹的家伙,没在地震中死掉都已经算是便宜他了。不过被这胖子一打岔,她倒忘了手头在做的事,只推了推顾熙然道:“你怎么过来了,事情忙完了吗?”
顾熙然捉了她的手指把玩,用指尖细细的摩挲着她无名指上戴的那枚指环,叹着气道:“事情忙不完,只能偷空歇一会,过来瞧瞧你。也幸好过来得巧,要不那胖子还得再嚣张一会!”
舒欢看看他无名指上戴的那只同样款式的指环,再瞥他腰间系的那只流氓兔的腰坠,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很好,哪怕只是忙中偷闲说两句话,都会感觉很幸福甜蜜。
然而这里的生活不像独处,免不了会被人打扰,赏心洗完了衣裳就过来找舒欢,看见顾熙然也在,不由指了指远处一群聚在一起的人问道:“二爷,我才瞧见那边有许多人在打木桩子圈地,是要在这里建什么房子么?”
顾熙然自然是厚脸皮的,也没松开舒欢的手,就顺着她指的方向瞧了瞧,摇了摇头道:“是我让他们圈出地来堆东西的,城内许多人在地震时只顾着逃命了,家里金银细软都没顾得上取,因此我让知府下了封城令,不许人随意出入,免得有人趁乱发财,混水摸鱼,再请他调派些人手看管这些财物,等着逃难出去的人回来领取,要不到时他们没了住处,手里又没钱财,怎么活得下去?”
他会这样做,舒欢倒不奇怪,奇怪的是那知府听着不像是清官,怎么就肯做这种不贪钱财的好事。
她心里疑惑自然就问了出来,顾熙然笑道:“他是不愿意,但这时候哪由得他发财?失了钱财的百姓只能沦为流民四处乞讨,这大半个城的人都乞讨去了,又哪里来那么多乐善好施的人?到最后没了活下去的指望,百姓们还不得造反?知府再贪,也得先保住身家性命!”
当然,这些财物有可能被人顺手牵羊,审核不够细致时也可能被人冒领,但不能因为这些问题的存在就因噎废食,什么都不做。
舒欢听了只是默默点头,俗话说宁做太平狗,不为乱世人,这天下太平日子才好过,万一乱起来,就得颠沛流离了,那样的日子,是她和顾熙然都不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