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妻子的警告记下的富东,在汉津市已经没有其他任务。安顿好妻子后,就带着仆人北返。
至于知道的事情是否如数上报,这就跟秋玉姑的警告一样。在没有太多证据足以左证的情况下,将臆测的内容报上去,典型迈向有功不赏,有过加倍的结局。
假如因为错误的情报误导了人,导致一连串的决策错误,上司会好心地揽下全部过错吗?想太多了,富东从不认为自己屁股下的椅子有多稳,当然不会冒险做这种傻事。
事后咎责……就没人知道自己知道了这样的情报,是要咎个屁责。
秋玉姑在这方面可是很小心的。但凡从她的嘴出来,不该听到的人都不会在场。要是之后有什么泄漏的状况,问题一定是出在富东这边的人。
像这样的状况已经出过几次了,富东每一回都让自己的媳妇儿气得不轻。偏偏事后追查,确实毛病都出在他身边的人。
说到底,承平日久,靺鞨八部的子弟对于事情的轻重太过轻忽了,或者有些人根本就是明知故犯。一来二去,也让富东学了不少乖。
这一头的事情告一段落,另一头的事情却才刚爆发!
苏家祠堂的椅子,终究没有放过林文理。幸好让他进去不是叫他跪着,但是苏涣这个族长,也还是能感受到祖宗们的回避之意。
进门的林文理一眼就看到苏轩这位二大爷。对于这位大爷的处置,苏家老爷也告诉他了,就是停了他一年的月例钱。
只要是苏家人,不论主家分家,都能从家族拿到一份月例。除了金钱之外,还有一些物资的供应,譬如女性用的粉扑胭脂等物。
停个一年,对一些奴仆或小辈是蛮要命的。但对于老人家,这样的处罚真心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虽然月例钱没有了,但也不可能连一口吃的都不给人吧。而老人家要是真有什么想要的,跟晚辈透露个风声,还会缺人孝敬的话,那只说明了这个长辈做人失败。
所以像苏轩这种老人家,他们的月例钱大多是拿来打赏下人的。要是被停了,老人家用点说话技巧,很容易就让下人的怨怼转移到停了二大爷月例钱的苏家老爷身上。
倒不是不能像之前处理三房一样,把整个分家赶到山上种地。但那一回是三太婶婆作引子,接了亲闺女的老底,导致这些年麻烦不断。
为了出一口怨气,苏涣杀伐果断地朝整个三房的人下手。
但这回二大爷招惹林文理,说实话,论伤害,并没有像之前那回那么严重。林文理还赚了一碗蛇妖羹,边边角角的材料他更是截留了不少,剩余的归苏家。
再加上一个是亲闺女,一个只是门客,苏涣也不可能为了林文理朝着二房的人下死手。
那怕要收买人心,也得掌握一个度。过犹不及的事情做了,小人会感到快意,君子却会感到恶心。苏涣自认为是君子,而且也没把林文理当小人看待,做事自然不需要做过头。
况且苏家老爷也不能把犯事的人,全部赶到山上种地去。要是把反对他的人全送到一堆去,那反而是自己搞出了一个大麻烦。
再说山里的灵地可是苏家的根基,苏涣不可能让其有失控的风险。
而苏二大爷轻拿轻放的最重要理由,就是他自己已经被那只蛇妖整得够惨了。虽然及早发现,也找方子调理身体,但年纪大的身体亏空,哪里是那么好补回来的。
其次,老人家本就是手脚不灵便了,所以留在庄子里让儿孙奉养,享清福来着。手上本就没有什么营生,自然就没有相对应的实质权力。
而其族中耆老的身份是自带的,谁也剥夺不掉。说白了,苏轩二大爷那就是个滚刀肉,罚不痛,碰不得,没有多少手段可以对付,所以才罚了个不痛不痒的月例钱。
这中间的关节,苏涣有和林文理解释过了。林文理对此不置可否,最重要的,还是知道了背后怂恿苏二大爷的人,汉津赵家。
这个也是老对手了。而他们也只是习惯性给苏家添堵,具体手段却是苏二大爷在烦恼的时候,那条蛇妖蹦出来给的主意。
像这种情况,很难将对方定义为主谋,从而展开报复。要是说同样找麻烦找回去,这种事情日常就有在做。苏赵两家不合,多多少少有些习惯成自然的味道在里头了。
只是林文理这边掌管的苏家集团想要继续扩大发展,人和很重要。所以他也没想过扩大打击面,跟赵家人来一个鱼死网破。
鸡鸭猪羊等肉食,想绕过赵家采买,成本就得拔高不少。尽管赵家给出的价格,会比他们卖给别家还要贵上一些,但总比从外地运送进汉津市还便宜。
赵家也不是傻子,到手的生意还要往外推,就为了出口气,然后便宜外人。
所以林文理可没有排斥跟赵家合作。只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做一些表示只会被视为软弱的表现,之后就怪不得对方得寸进尺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亲自出手,苏家自然有一套应对流程,底下的人照做就是。假如林文理真亲自下场操盘,那可就是决一死战的讯号了。还不到这样的时候。
把林文理叫来祠堂,是为了另一件事。而这件事跟苏轩这位二大爷也有些关系,所以他看到进门的人后,那掩不住的得意表情,可说是把老奸巨猾者该有的演技给扔地上了。
说是祠堂,但是大家坐下议事的地方也不是祖宗牌位前,而是旁边一间专门用来议事的房间。
要是真订下什么事情的时候,到祖宗面前作个见证就好,像是签契约等等。商谈的阶段,或是其他家族议事,就别去吵死人了。就是大家在牌位底下说事,那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进门的林文理看到大家的表情,一个两个不是得意洋洋,就是气愤难平的模样。就没有一个是懵的,显见他们都知道这一场的目的是什么,唯独林文理还不清楚。
苏涣这位族长也坐在主位上,看起来就是众人等自己一个。
其实按照众老的想法,那就是大家太师椅坐一圈,让林文理在堂下站着回话。但是苏涣坚持在自己身后加了把椅子,让林文理可以落座。
答话时站起来,这是礼节。但要是一张椅子也不给人,想把对方当审犯人一样审时,真以为所有人的腿都是铁打的,砸不断吗。
就是苏涣自己跟林文理说话,也不敢仗着身份拿翘。苏家老爷一点也不怀疑,当这位仁兄真发火的时候,是不是会六亲不认的问题。
或许在林文理心中,那根本就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要打断一条腿还是两条腿。
所以一看到今天的主角进门,苏涣指了身后的一把空椅子,林文理会意地绕了过去坐下。
只是屁股一沾到椅子,就有人说话了。那位被妖怪掏空了身子的二大爷,虽然提起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中气不足地说道:”林先生,您做得好打算漏了底,就没想过和大家好好说说吗?”
面对这酸气冲天的酸言酸语,林文理是一脸莫名其妙。
没资格参与苏家族老议事的他被叫了过来,其实已经有成为议论中心的打算了。但被这么没头没脑的猛一问,他真心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才好。
他又不是像苏家大小姐一样有读心的能力,他也不屑去读这些心里揣着歪心思,一个个都臭不可闻的老家伙在想什么。
所以林文理连装都不装,直接就是一个大写的懵字在脸上,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无辜的模样。因为被这么指责,他是真不知道为什么啊。
苏轩看到这副模样,本想站起身,大声斥责对方。或许是站得太猛,竟让他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好不容易理顺了,才说道:
”听说你接下来要办化肥厂,口口声声说要提升亩产量。问题是你懂什么种地呀,那个什么化肥的更是不知所云。地里种出来的东西,那是要吃下肚的。谁敢随便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地里。”
有苏轩开头,其他老人家也附和说道:”后生,别以为你能搞什么工业化,就把自己当作无所不能了。老夫种了一辈子的地,光是想想就觉得你的主意不成。”
”哈,说到种地,我就只能说你懂个屁!”
”年纪轻轻,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不要小有成就便目中无人。种地的事儿,你不配碰。”
”后生,你拿过锄头吗?你下过地吗?你知道地里该放几分水?什么都不懂,就信誓旦旦的说这化肥多好,你这不是把我们这些老把式当傻子耍嘛。”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林文理再蠢,也该知道问题点出在哪里。三个字,’化肥厂’。
苏家老爷在这事儿上,表现一如往常,沉稳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心底是怎么盘算的。当然,也没有表现出一无所知的茫然来。
问题是!关于化肥厂的计划书,因为这个项目并不是之前已经做熟手的工业,而是属于化工的项目,有很多新的东西要写得详细一点,否则执行过程中容易出状况。
所以相关计划书,林文理可是连苏涣这位当家老爷都还没有过目,更别说讨论了。那么问题来了,祠堂里坐了这么一圈的大爷们,他们是从哪里知道这个项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