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卦外桃花 > 第二十四章

  ——大师!吕导突然说要加戏,要加我和翟老师的亲密戏。就是那个演过里头皇太后的翟老师。我该怎么办?

  一条长短信,孟凉字打得飞快,一下就发到了祁酉的手机上。

  他已经忐忑得连看到祁酉先前那条“有空再说”的短信都来不及高兴了。

  ——大师,我真演不了。

  ——大师,帮忙想想办法吧!

  然而,等了半响,祁酉都没有回复。

  等不了了!

  孟凉毫不犹豫拨出了电话,可是直到转成语音信箱,都没有人接听。

  “凉哥,我刚才听到编剧和导演说明天早上就能改好,吕导说让你准备准备。明天晚上就先把你和翟老师的戏给拍了……”

  Tyler也是一张如丧考妣的脸——凉哥,你受委屈了。

  深受打击的孟凉像是抓着浮木一样紧握手机——大师,求你接电话。

  手机屏幕的光芒被祁酉的口袋所掩盖,正在专心祭拜的她完全不知道片场里孟凉的悲惨遭遇。

  外人不能进祠堂。麦寒就站在祠堂外头等大师。

  背对着祠堂,看着面前不远处那波光粼粼的湖水,还有那银色月光,一切都美得像是一幅画。

  一个深呼吸——嗯……空气真好。

  这快地方就是大师说过的,背山面水,富贵不愁。

  祠堂风水好,家主有本事,祁家人就生活富足,与世无争。

  明明祁家人就住在Z市,可大师却要一个人孤单单地在住在H市。

  唉……

  麦寒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其实,大师真挺可怜的。

  她跟了大师两年了,大师都没有一个能交心的朋友,就连爸爸妈妈还都要生生硬硬地叫什么张女士,祁先生。家主的位置,只要接了,就没有退路。青春正好的年华,大师就已是注定孤苦一生,现在才二十四,渐渐地就成了个老处女……

  “想什么呢?”

  祁酉的声音忽然悠悠地从耳边传来。

  麦寒一个激灵站直身子,一回头就看到刚才还在里头叩拜的自家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没想什么!”

  微微眯起的丹凤眼,哪怕隔着眼镜,都看得麦寒心跳都有些不受控制——天生桃花命,不是盖的。

  “是吗?”祁酉拉长了音调问了一句,接着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有些事情,少想一点。”

  “是……”

  麦寒站得笔直,半点都不敢乱想了。

  教育完了小助理,祁酉面色依然沉沉的,“你在这等着,我去后头一趟,别让人过来。”

  “是,大师。”

  绕过古色古香的祠堂建筑,祁酉沿着小路一直走到了后山。

  这块地方,大大小小竖着几十座年代各异的墓碑,都是历任祁家家主的墓碑。

  祁酉走进墓群,站在了一座比较新的墓前。

  墓碑上只有简简单单两行竖着的字:第三十二代家主——祁善。

  看着这座墓碑,祁酉心里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感觉。

  等她死后,她也会被葬到这片山头。

  到时候,墓碑上会写着:第三十三代家主——祁酉。

  在仅仅二十四岁的年纪,她似乎就已经看到了自己接下来一生的全部轨迹。

  蹲下身,祁酉用手拂了拂墓碑上的浮灰,看着篆体的两字,出神了一会儿。

  而后,声音很低仿若自语般说了一句。

  “老太爷,祁生好像回来了。”

  祁生,祁酉曾经的小叔叔,祁家原本的第三十三代家主,一个突然消失了三年多的人……

  回来了。

  自从发现祠堂里头家书完好无缺,一点都没有被打开或翻动的痕迹开始,祁酉就猜到应该是她这个突然失踪的小叔叔回来了。

  而那个只有家主,或者家主继任人才能知道的秘密,被祁生告诉了钟临。

  祁生为什么这么做,祁酉想不明白——明明他也是祁家人,甚至他差点就成了家主。

  换了个姿势,她坐在了墓碑边上,“老太爷,你说祁生当初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呢?”

  如果祁生当初没有突然消失,祁酉现在应该还是个普通人,考研?上班?恋爱?

  若不是实在没有选择,祁老太爷也不会将祁家家主交给她这个桃花命的女子。

  祁酉清楚得记得第一次看到家书时的震撼。

  “酉酉,祁家和其他五家不同,绝对不能没有家主。”

  彼时的祁老太爷已经是八十四的高龄,苍老的容颜,苍老的声音,却依旧将腰杆挺得笔直。

  没有家主,祁家就会绝后。这就是祁家的秘密。

  家书记载,很久以前,祁家曾经就有一位家主中途甩手。

  一开始,由于生活富足,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结果那之后,一连二十年,祁家都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诞生。这个古怪现象,直到新一任的家主继位才得到了解决。

  不是所有祁家后人都能当家主。

  人与人的灵气会有差异。若是灵气不足,坐上家主的位置只会早亡。据记载,祁家家主在位最短的一位只撑了四年不到。一般来说,灵气不足的孩子会在一开始就从家主候选人中被剔除。

  祁酉是她这代唯一一个灵气高的孩子,可偏偏却是个桃花命的女子。

  本来祁老太爷是打算祁生继承的时间长一些,这样可以跳过祁酉传给再下一代。

  但祁生的不辞而别将所有计划通通打乱,老太爷的身子也越来越差。

  直到……一年多前的那一天。

  “酉酉,现在只能靠你了,祁家万万不能断在我们手中。”

  握着病床上祁老太爷的手,祁酉点了点头。

  一个薄薄凉凉的玉佩被塞到了她的手中,老太爷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他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说着一些那时她还不甚明了的话。

  “以后的路会很孤单,很孤单,酉酉,你要忍下去。一辈子其实没那么长,但却也没那么短。”

  “我会的。”

  听到她的保证,祁善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的眼睛。

  八十七岁的高龄也让他成为了祁家有史以来最长寿的家主。

  ……

  家主的逝去,没有人会痛哭。

  因为这也是祁家人迎来新家主的欢喜时刻。

  戴上玉佩,走出病房,祁酉见到了一直等在门口的爸爸妈妈。在见到她脖子上的玉佩之后,两人立刻就恭敬地半低了头,“家主。”

  那个瞬间,祁酉的动作不受控制的僵了一下。

  她能看到张女士眼中强忍着不落下的泪水,也能看到祁先生发红的眼圈,但她更能感觉到那块贴在胸前,怎么都捂不暖的白色玉佩。

  她是家主了。

  “嗯。”轻轻一声应答。

  那一刻起,她不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她只是祁家家主——祁酉。

  短短一天不到,她就成了孤家寡人。

  …………

  回忆着这些并不算遥远的往事,祁酉却觉得恍如隔世。

  默默在老太爷的墓碑前又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不打扰您老人家休息了。下次再来看您。”

  转身离开,林中的墓碑依旧安静矗立,默默守护着整个家族。

  一代又一代,三十二任家主用一世幸福换来了祁家的生生不息,换来了祁家神算第一的名号。

  祁酉是第三十三个,以后还会有第三十四个,第三十五个……

  整个祁家,就这么平平静静地一直传下去。

  可现在祁生回来了,带着让人难以揣测的目的,就像是在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投入了一颗沉重的石子,那初初一圈的波纹已经让人无法忽视。

  ——我的小叔叔,你究竟要做什么?

  离开祠堂,麦寒发现,大师脸色并没有因为祭拜而轻松,反而愈加沉重了。

  启动车,她小心地问道,“大师,我们是直接开回H市吗?”

  祁酉回了神,抬头看看手表,已经不早了。

  “今天住在Z市吧。明天再回去。”

  “好。”

  麦寒启动车直接往市中心开去,每次大师来Z市住的都是市里的宾馆。

  记得第一次去宾馆住的时候,麦寒还傻乎乎地问过,“大师,为什么不住祁家呢?”

  祁家好多人都住在Z市,他们都是大师的血亲。

  那个时候,祁酉坐在后座只淡淡回了一句话。

  “那是祁家人的家。”

  后来,麦寒才明白,大师的意思是——那是祁家人的家,却不是她的家。

  家主是没有家人的。唉……

  “麦寒,想什么呢?”

  一下坐直,“没想什么!”

  ~~~~~~~~

  住进宾馆,直到脱下外套,祁酉才想起看手机。

  一看之下,她着实吃了一惊。原本还有50%电量的手机,这么一会儿竟然直接跌倒了20%。

  满屏都是孟凉发来的消息,还有两位数的未接电话。

  真是头疼。

  耐着性子,皱着眉头,祁酉从孟凉的第一条短信开始看起。

  刚看了两行,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的烦闷随着这一声笑散去不少。

  天地一气,果然有意思。

  这个电视剧祁酉看过,演皇太后的那个女演员长得相当符合她的年纪,一点都不像是娱乐圈里保养得宜的那些老牌明星。翟老师有五十岁该有的鱼尾纹,法令纹,抬头纹,平日还不怎么喜欢染发。花白的头发,微胖的身形是她的标志。

  叮,孟凉的短信又来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他竟然还在孜孜不倦地“求救”。

  ——大师!我该怎么做才能不演这戏?

  祁酉走到沙发边上,换了拖鞋,瞧着孟凉这有些慌不择路的小语气,禁不住嘴角扬了扬,想了想,打了一行字。

  ——孟先生,你是个演员。

  刚回复不到十秒钟,祁酉的手机立时响了起来。

  “昂——昂——昂咦昂昂昂——”的来电铃声。

  不用多说,是孟凉。

  脱掉眼镜,又揉了揉酸痛的鼻梁,在铃声响了将近半分钟后,祁酉才慢悠悠接了电话,“孟先生,您好。”

  “大师!”孟凉开口就很急,“这个我真不想演,您能有法子吗?我查过百度,翟老师比我妈还大三岁!祁大师,我,我真做不到!”

  嗯……

  祁酉拿着电话走到饮水机那接了杯凉水,“孟先生,我的建议是——演。”

  所以,她不会告诉他如何能不演。

  什么?

  孟凉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师!我演不了的!”

  “演员没什么演不了的。”祁酉喝了口水,语气在电话里听起来没有起伏,冷冷清清,可她的嘴角却一直带着几分笑意——有点意思。

  “可,可……我原来就是个偶像,又不是什么好演员……”孟凉破罐子破摔求解救。

  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低,知道自己不占理,抱着被子,他整个人都缩了起来——真的不想演。就是不想演,一点儿都不想演。

  “而且,大师你知道的……我,我还是处男。”漂亮的狐狸眼耷拉下来,可怜兮兮,“还有初吻……”一想到,初吻要给比自己妈妈年纪还大的翟老师,孟凉立时心碎得无以复加。

  “咳咳咳……”

  被孟凉那突如其来的而一句“还有初吻”给惊到了的祁大师呛水了。

  “大师?你怎么了?”孟凉声音立时紧张了起来。

  “咳咳咳……没事……咳咳咳。”好一会儿,缓了过来。

  听她终于不咳了,孟凉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师,要是喉咙不舒服就喝点热水……”

  热水?然后再呛一次热的?算了,不逗他了。

  放下水杯,祁酉清了清嗓子,做了总结发言,“孟先生就放心去演吧。没事的。”

  “怎么没事?我……”

  “时间不早了,那孟先生,晚安。”

  “啊?大师?喂!我话还没说完……”

  “嘟嘟嘟。”

  电话已挂断。

  看着通话结速的手机屏幕,孟凉眨了两下眼——大师说放心演,没事。

  脑袋稍稍低了几分,耳廓微微发红——大师还说……还说……

  ——那孟先生,晚安。

  呀!

  手机一丢,孟凉一下字就钻到了被子里,连脑袋都给蒙了进去,揪着被子兴奋得连滚了好几下。

  天!大师竟然和自己说晚安了!大师第一次和自己说晚安!

  演演演!明天就演!大师说演他就演!

  孟凉心情非常好地开始睡觉。

  然而,在第二天一早和翟老师面对面打了招呼后……他又萎了。

  “Tyler……我心里难受,很难受。”

  Tyler悲壮地握拳加油:“凉哥,挺住。”

  再怎么拖拖妈妈也到了晚上,这是孟凉和翟老师那场戏的时间。

  摄影棚里灯光昏暗,孟凉穿着一袭松松垮垮的水红色衣服拘谨地坐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翟老师也来了,穿着丝质的白色里衣,披着花白的假发,化着看不出来的淡妆。

  “凉哥,翟老师来了。”Tyler是个尽职尽责报道情况的经纪人+助理。

  “我看到了。”孟凉应得嗓子都在发抖。

  吕导见人到齐,走了过来,“小孟啊,准备准备,就按照我刚才和你说的戏来一遍。”

  刚才说的戏?对上翟老师慈祥的笑容,孟凉又是一抖。

  亲密戏……

  虽然尺度并不是那么那么大,但怎么也是有尺度的戏。所以,亲吻,抚摸一个不少。

  “翟老师好。”怎么办,他好想临阵脱逃。

  翟老师作为德艺双馨的艺术家,看出了他的紧张,很慈爱地拍了拍孟凉的肩膀,“别紧张,我们努力一次过。”

  “是。”艰难点头。

  平心而论,他其实很尊敬翟老师。

  ——孟先生就放心去演吧。没事的。

  脑海中响起大师的话语。

  大师……

  你这次一定要灵啊!拜托了!

  ~~~~~~~~~~~

  “准备啦。”工作人员开始确认。

  翟老师已经躺在了床上,孟凉按照导演的要求撑跪在了她的上面,距离一尺不到,他的胳膊僵得一点都弯不下去。

  “别紧张。你可以把我想象成其他人,或者你喜欢的小姑娘。”翟老师轻声安慰他。

  “谢,谢谢翟老师。”他很紧张,相当紧张。

  “各就各位……Action!”

  开始了。

  孟凉深吸一口气——转移注意力!转移注意力!

  想象成其他人?什么人?

  睁开眼,孟凉将视线稍稍错向了翟老师的头发,额头那里有一小簇棕色的头发。

  咦?好像和祁大师的发色很像。

  ……

  “阿贤……我……是不是已经老了?丑了?”翟老师念出的台词带着几分害怕,带着几分渴求。面对这样年轻的“魏忠贤”,客氏心中除了喜欢仰望,更多的是自卑。

  “不会。”孟凉眨了下眼,压低声音,念出台词,“你一直很美。”

  视线继续凝在那小小一缕的棕色头发上,孟凉脑海里渐渐出现了大师的脸庞。

  冷清的神色,精致的五官,被黄色镜片所遮掩的漂亮眼睛。

  一直很美……

  祁大师一直很好看……

  静谧的环境,摇曳的烛光,阴影之下,他仿佛看到祁酉正微微抬眼看向自己。

  ……孟先生,晚安……

  指尖捏紧被褥,孟凉一点点俯下了身——大师……

  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也许不是一点点……喜欢……

  这个……

  摄像机后头的吕导随着孟凉的俯身,眉头一点一点拧了起来。

  “卡!”

  就在孟凉快要亲上翟老师的时候,吕导突然从摄像机后头猛地跳了起来,拿着剧本不停挥舞,“卡卡卡卡!都卡了!”

  突然亮起的灯光,整个现场一下就热闹起来。

  孟凉视线聚焦,看清身下的翟老师,人一激灵,立马就站了起来——天!他刚才是不是很牛掰地差点就成为了一个好演员?

  “吕导,怎么了?”翟老师也坐了起来,看向吕柳新。

  在全场人注视的目光中,吕柳新突然用卷起来的剧本狠狠打了几下自己的额头,“先停先停,我觉得剧本有些不对,我和编剧再讨论讨论。”

  嗯?

  孟凉眼中一亮,难不成大师又灵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拍,明天再拍!”吕导直接说可以休息了。

  孟凉自然乐得高兴,领着小Tyler乐呵呵回了酒店。

  “Tyler,我有预感。”

  “什么预感?”

  “吕导会把这出戏去掉!”

  “真的?”Tyler眼睛也亮了,“太好了!凉哥!”

  “不过这个预感还需要确定确定,我给大师发消息问问。”

  Tyler:……又发消息?

  然而,一拿起手机,对着联系人祁酉这两个词,孟凉忽地就脸红了。

  咳咳咳……刚才,刚才拍戏的时候,他那什么……

  “算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发消息也来得及。”

  把手机塞回口袋,孟凉脸红得有些热。还好,Tyler在前头开车看不到。

  ~~~

  晚上,吕导和编剧聚在了小会议室。

  “这段戏,删了。”

  “为什么啊,吕导?”不是你说特地要加了体现魏忠贤的丰满人物形象吗?编剧不理解。

  吕柳新默默将今天录的那段带子放给编剧看。

  带子只有一分钟不到,编剧看得脸上神情却连翻变了几变。

  “说说你的想法。”

  “吕导,这……”编剧表情很古怪,欲语还休。

  作为十几年的好朋友的,吕柳新觉得有些话——能说。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老江,你是不是也觉得辣眼睛?”

  一阵诡异的沉默。

  江编剧重重点了头,“很辣,非常辣。”孟凉和翟老师在一起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辣到我差点都要把剧本甩他们脸上去了。”吕导很无奈。

  于是,这段戏就这么删了。

  至于再如何体现魏忠贤的丰满人物形象……吕导犹豫了一下,表示:暂时就这么着吧。已经挺丰满了。

  江编剧:……

  但无论如何,此次事件,将孟凉在吕柳新心目中的形象又大大拔升了一个高度——小伙子有前途,真敬业!这么辣眼睛的戏也演得这么认真。人才!

  翟老师对孟凉的评价也很高:“他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年轻演员中很少有像他这样演戏投入的人了。对戏的时候,他看着我,我甚至都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十年前的年轻模样。”

  不管怎样,没了大尺度的内容,孟凉接下来的戏轻松了不少。

  ~~~~~~~~~~

  愉快而轻松的气氛中,三个月的拍摄很快就过去了,明天整部戏就杀青了。

  这三个月来,孟凉给大师发消息的频率明显减少,一是因为忙,二是因为他的心思变重了。

  ——大师会不会嫌他太烦?

  ——万一发太多,大师又拉黑自己怎么办?

  可再怎么少,也起码两三天一联系。

  祁酉似乎也渐渐习惯了孟凉的短信,间或会有一两条回复,或指导指导,或安慰安慰。每一次大师的回复都能叫孟凉乐呵许久。

  任何难题,只有想到大师,只要和大师聊上两句,忽然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祁大师,在现在的孟凉心中已经占据了无与伦比的地位。

  所以,关于杀青,孟凉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好好谢谢大师——请大师吃饭!吃大餐!

  拿着手机酝酿修改了半天,又修修改改了好一会儿,孟凉终于发出去了一条消息。

  ——大师,我明天就杀青了!后天晚上能请你吃饭表示感谢吗?

  短信发出去,迟迟没有回音,孟凉从沙发坐到床上,又从床上坐到沙发,等得很着急。

  可一看时间,竟然才过去了十分钟。

  大师会怎么说?她会不会同意?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可万一大师正在忙,打扰她就不好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这个点,大师会不会在洗澡,所以没有看到自己的消息?咳咳咳……

  三十分钟过去了。

  要不,打个电话?

  还是再等等吧。说不定再等一会儿大师就回复了呢。

  就在孟凉坐立不安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几乎是在手机亮起的瞬间,他就拿起了手机。

  大师回消息了!

  ——后天没空。

  呃……

  孟凉有一小刻的失落,但很快就又振作精神发出了第二条消息。

  ——那大师说个时间吧?我都行的!

  这一次,祁酉很快就有了回复——再说吧。最近比较忙。

  孟凉神情彻底蔫了下来,半响抱着手机回了一句——那大师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祁酉吹干头发,看到孟凉的短信,随手回了三两个字——嗯,晚安。

  关机,睡觉。

  大师又和自己说晚安了。

  孟凉一扫颓态,乐呵呵地跑去洗澡——杀青就能回H市了!大师在H市!

  ~~~~~~~~~~~

  第二天,在补拍了和男主的对戏小镜头后,孟凉的全部戏份彻底完结。

  接下来是男女主的一段戏,一气呵成,吕导喊下全部拍摄的最后一个“卡”字。

  杀青,紧随而来的自然是杀青宴。

  虽然刚进组的时候孟凉因为沸沸扬扬的传闻在大家眼里非常“特殊”。

  但经过三个月相处,大家都发现——孟凉其实是一个相当敬业且很好相处的人。

  尤其是吕导,对于孟凉的赞美层出不穷——敬业,刻苦,有灵气,有悟性,长得非常上镜……反正什么好词都可以联系到孟凉的身上。

  杀青宴,酒过三旬。

  吕导端着酒杯走到孟凉身边。

  “小孟啊。”说话有点吐字不清,“你是非常好的演员!来!我们……再喝,喝一杯!”

  “嗯。”脑袋昏昏沉沉的孟凉机械化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口闷。

  “好小子!你,你……行!”吕导竖起大拇指,“以后……嗝,以后有戏,我,我还找你演。”

  吕导咧嘴笑着,整个人都快趴孟凉背上了,“你上镜特别好看,我都不用怎么找角度,嗝。”

  “呵呵呵。”孟凉醉得脸红红,脖子也红红地跟着傻笑,“我是好看!”

  “嗯,好看。”

  “但……有人还要好看!最好看……”

  “谁?你说谁好看?”吕导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大师,大师最好看。”孟凉脑袋一歪碰上吕导的脑袋,“谁都没有大师好看。”

  “大师是谁?嗝。”

  “大师就是大师。”

  “那大师又是谁?”

  “大师还是大师。”

  两个醉鬼莫名其妙聊了起来,最后莫名其妙地,头顶着头,坐在椅子上一起睡了过去……

  ~~~~~~~~~~

  散宴后,Tyler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醉得不醒人事的孟凉给搬上了保姆车。

  一路开回酒店,孟凉都安安静静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Tyler任劳任怨地将孟凉半背半拖地弄进电梯,然后又半拉半拽地给送回了酒店房间。就在Tyler要把孟凉放到床上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凉哥似乎在自己耳边喃喃了几个字。

  放下人,Tyler累得喘了几口粗气,“凉哥?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可一沾床,孟凉就拱到了最里头,抱着枕头香喷喷地睡了起来。

  算了。

  Tyler不再纠结于孟凉说了什么,帮他脱了鞋,盖了被子,转身去倒热水。

  于是身为经纪人的Tyler恰好错过了自己艺人最关键的一句醉话。

  “大师……最好看,想大师……。”

  ~~~~~~~~~~~

  第二天,孟凉睡到中午才醒,脑袋又晕又重,全是宿醉的后遗症。

  Tyler眼疾手快的递上醒酒茶,“凉哥,要不我们多休息一天,明天再回市里?”

  孟凉甩甩脑袋,接过醒酒茶大口大口灌了半杯,喉咙舒服了不少。

  “不用休息,今天就回去。”

  早一天去到H市,也许就能早一点见到大师。

  ……

  开车回到H市,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因为胃不舒服,孟凉中午没怎么吃,这会儿很饿,“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凉哥你想吃什么呀?”

  “粤菜吧,喝点汤什么的。”

  “那……广东小馆?”那地儿的汤不错。

  “行。”孟凉没意见。

  车子掉了个头往广东小馆开。

  广东小馆是个清净雅致的好出去,虽然价格比较高,但是服务好,饭菜也做得好。尤其煲汤更是出名,在这初冬时候来上一盅再好不过。

  车停到广东小馆门口的停车场,孟凉拉高了衣服领子,压了压鸭舌帽,鼻子上架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跟在Tyler后头走进了饭店。

  “先生,请问您几位?”

  Tyler笑眯眯,“两位,麻烦要个包间。”

  “好的。这边请。”服务小姐的普通话说得很好,跟电视播音员似的。

  孟凉低着头走在Tyler后头往两楼的包间走。

  走了没两步,大门口那边又进来了人。

  “万先生,您的包间在楼上,这边请。”另一位服务员,说话依旧像播音。

  “好。”男子的声音,“你喜欢喝汤吗?这家的煲汤很有特色。”

  “我都可以。”

  孟凉猛地停住了步子——这声音?

  “您好,就是这间包间。”

  前头领路的服务员已经站在了包间门口,Tyler正要走进去,突然发现凉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他们好几步,正站在走廊中间。

  “凉哥,我们到了。”

  孟凉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突然转了个身,贴着墙往楼梯那又走了几步。

  “凉……”

  嘘。

  Tyler刚要开口,孟凉却突然竖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了“噤声”的姿势。

  紧接着,楼梯那边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可以试试这里的虫草花参鸡汤,滋补清爽,味道很好。”

  “既然万先生推荐了,我当然要试一试。”带着轻笑的女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上了楼梯。

  熟悉的棕色长发进入视线,孟凉听到的声音和心中想的那个人对上了号。

  祁大师……

  黄色镜片,黑色大衣,灰色及膝高跟靴……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在人群中都漂亮得像是另一种画风。

  此时,大师的身边正站着一位身材修长,西装革履的英挺男子。

  俊男美女,看上去相当养眼。

  孟凉心里开始发堵,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紧紧捏住了衣摆。

  祁大师说过,今天晚上没空和自己吃饭。

  ——所以,她是约了和别人吃饭。

  垂下眼睫,漂亮的狐狸眼隐了起来:会不会自己不在的这三个月,她经常都和这个万先生……一起吃饭?

  ……

  ……

  刚踏上二楼的祁酉,忽然看到一个人影狂风一般跑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包间。

  紧跟着就是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砰——”!

  声音很大很突然,领路的服务员吓得步子都一顿。

  嗯?

  祁酉稍稍抬了下眉——那个背影……怎么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