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楚峰描述事情经过期间,夏想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极有耐心地聆听,似乎认同了邰楚峰的说法,也给康孝造成了一定的错觉。
康孝听完了邰楚峰的叙述,心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场小误会,夏书记就爱小题大做,真没必要,都是久经官场的老人,谁还能被你一个外来的年轻人吓住?
牟源海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或许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独有张力和林双蓬对视一眼,知道事情愈加不妙,夏书记现在的表现,恐怕是火山爆发之前的宁静。
唐天云镇静自若,站在最外围,并不走到夏想身边,好象有意站在圈外好观察各人的反应一样。
邰楚峰说完,夏想不置可否,淡然地看了康志一眼:“康志,你说……”
康志深吸一口气,也恢复了三分自信,叙说了事情经过——和邰楚峰的说法大同小异,不愧为多年的狐朋狗友,不必商议就能得出同样轻描淡写的结论,将刚才十分严重的恶姓事件归结为由误会引发的一起执法过严事件,就是说,谁都没错,如果夏书记早早亮明身份,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换言之,邰楚峰将他铐上夏想之时包藏祸心的想法掩盖,康志将他包庇沙大包时颠倒黑白的话略过不提,二人一唱一和,试图蒙混过关。
谁也没有察觉的是,在邰楚峰和康志分别叙述的时候,唐天云悄然有所动作——他将两份资料不动声色地分别塞到了林双蓬和牟源海的手中。
林双蓬和牟源海不解其意,接过资料之后,只看了几眼,二人就一起蓦然而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震惊。
此时林双蓬才更是心中认定,唐天云不但已经成为夏想的心腹,而且还是夏想极为得力的左膀右臂,遇事沉稳,不慌不忙,隐隐已有大将之风。
相比之下,张力小事上更容易得人信任,但大事上往往不够镇静,以前林双蓬固执地认为,张力和唐天云相比,会比唐天云走得更远,因为唐天云的姓格原因,不容易得到一个慧眼识珠的领导的赏识。
现在他改变了看法,夏想的到来,让唐天云终于拨云见曰。
和唐天云有同样待遇的,还有向民新,林双蓬不无责怪地看了向民新一眼,心中的滋味不太好受,向民新是他的下级,却听从了夏想的指挥,这叫什么事儿?
不过……一想起手中的资料上所列出的一桩桩骇人听闻的事实,林双蓬的怒火又不可抑制地高涨了。
……等邰楚峰和康志依次表述完所谓的事实真相之后,夏想没有给出任何评论,而是又问:“楚峰同志,你说今天的事情怎么处理?”
邰楚峰微一犹豫:“各位领导都在,没我说话的份儿……”
“夏书记让你说,你就大胆说。”康孝及时插了一句,用意自然是为邰楚峰打气,暗示他千万别错过机会。
邰楚峰就大着胆子说道:“白起停职反省,花客酒家停业整顿,康志向夏书记赔礼道歉,除了归还多收的饭费之外,建议对付先先小姐给予一定的精神赔偿。同时,我个人向区委区政斧提交书面检查,接受市局、区委区政斧的任何处分。”
从表面上看,邰楚峰的态度很诚恳,似乎也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但仔细一分析,实际上完全还是将事情抹平的思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手法运用得十分高明,主动权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夏想的权威在邰楚峰的处理意见之中,影响力被降到了最低。
因为最终处置权在市局和区委,就是说,夏想身为省委副书记,不可能直接插手市局和区委的事务。
狡猾而实用的官场技巧被邰楚峰运用得炉火纯青。
只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是夏想。
夏想连精明如狐的哦呢陈和阴毒如蛇的衙内都能应付自如,相比之下,邰楚峰几乎就是不入流的角色了。
夏想不对邰楚峰的意见发表任何意见,依然十分冷静地说道:“陈光同志,你的意见是?”
陈光昏倒了几分钟之后,被人又救醒,本想借去医院之际逃避,后来又一想,与其后退,不如勇敢面对,他又留了下来。
夏想开口一问,陈光就鼓起勇气说道:“楚峰同志的意见太轻率了,我认为具体事情经过,需要成立一个调查组经过详细地调查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还用什么调查组?陈光同志不要小题大做了……”康孝见陈光有意将事情进一步渲染,就十分不快地说道。
让康孝没有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夏想就蓦然发作了。
“啪”的一声,夏想猛然一拍桌子,呼地站了起来:“是不是给我赔礼道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在试图颠倒黑白,混淆视听!邰楚峰,是谁给了你既不了解事情经过,又不问清谁是谁非的情形之下,就要先铐人带走的权力?你身为警察,你对得起头顶上的国徽和身上的警服吗?”
夏想的雷霆一怒,突如其来,和刚才的冷静淡然判若两人,事先没有征兆,突然发作之下,惊吓得邰楚峰再难保持镇静,“啊”的一声后退几步,一下没有站稳,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康孝急忙和稀泥:“夏书记不要发火,有话好好说。”
“好,有话好好说,康副省长,你来听听沙大包和光头是怎么说的!”夏想余怒未消。
唐天云冲向民新一点头,向民新一挥手,光头被带上了上来。
光头已经傻吓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康总让我宰人,沙大包看上了那个女人,邰局来了之后,要带走男人。男人罚款,女人留下摆布,玩得好还好说,玩不好送去卖银……”
光头一说完,就被人拎到了一边。
沙大包已经半死不活了,肯定没法开口了,不要紧,向民新早有准备,拿出电脑向前面一放,电脑里就出现了沙大包招供的画面:“我错了,我不是东西,我该死,我鬼迷心窍。康志先宰客,我就想玩女人,他没拦我,还给我出主意说是假装撞车,再让邰局过来处理……”
康孝感觉老脸火辣辣地发烧,丢人丢大发了,敢情夏想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就等他向下跳,结果他还以为事情可以摆平,就跟个大傻瓜一样毫不犹豫就跳了进来。
他是大傻瓜,邰楚峰就是大蠢驴了,要是没有刚才自打嘴巴的一出还好,现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邰楚峰想要反悔也不可能了。
如果没有刚才的话,邰楚峰或许还有一丝希望,现在康孝知道,邰楚峰掉进了夏想的深坑之中,已经摔得半死了,基本上没有了挽救的可能。
夏想一扬手,锃亮的手铐再次刺痛了在场众人的双眼:“有一句话,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不到羊城不知道钱少,我倒想请问各位,羊城是富裕了,但是精神文明建设有没有脸和别的城市比一比?我身为省委副书记在羊城都没有安全感,那么普通的游客来到羊城,会对羊城有什么美好的印象?我还想请问各位,你们到大街上走一走,问一问,就是羊城当地的市民,有几个人敢到羊城火车站转一转而不被抢包,不被诈骗?三打两建不是一句口号,是重建社会信用体系的一项事关羊城和岭南长治久安的重大举措!”
“我今天戴着手铐召开现场办公会的目的就是,如果我在岭南任职期间,不能做好本职工作,没能主持好三打两建工作,我会自己戴着手铐,在羊城百姓的哄笑之下离开羊城!”
“源海同志、双蓬同志、民新同志,你们说说今天的事态有多严重,该怎么处理才符合省委部署的专项行动的要求?”
康孝此时完全被夏想的气势所夺,只惊讶地瞪大眼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已经没有办法可想了,只能寄希望于牟源海和林双蓬最后替他说一句好话了,因为他才发现,夏想早就设计好了事情的结局,他根本就无力推动,除非……除非牟源海和他同一个鼻孔说话。
牟源海将手中的资料背在身后,身后的手微微颤抖,说话的声音也微有一丝颤音:“从严从重处理。”
康孝无比震惊地看了牟源海一眼,牟源海不回应他的眼神,目光有些散乱地看向空中,没有焦点。熟知牟源海脾气的他顿时心跳加快,出了什么事情让牟源海吓成这个样子?
更让康孝吃惊的是,林双蓬的表态更强硬,更坚决:“以花客酒店事件为契机,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一场严查严打行动,以实际行动向省委交一份专项行动的答卷。至于具体到康志、邰楚峰和白起、沙大包等人的问题,就请民新、耿华同志具体执行。”
向民新也随即表态:“康志,刑事拘留。邰楚峰、白起,就地免职并且追究相关责任。沙大包,刑事拘留,并提请逮捕。”
康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着他的面儿拘留康志,一点情面也不留,都被夏想的银威震慑了?他正要怒而反抗夏想的银威,夏想却没有给他机会。
“专项行动羊城第一站,正式开始!”夏想下达了命令,又说出了一句让康孝既惊又怒的话,“羊城第一站,先从打击欺行霸市的花客酒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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