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知道,他在齐省多留一天,就会让一些人如坐针毡,多碍一些人的眼一天。所以,他越早离开齐省,越称一些人的心。
还有一点是,可能岭南已经挖好了大坑在等他,他离开齐省,不再挡路,此为第一好,再去跳坑,最好摔个头破血流,此为第二好。
就夏想估计,现在说不定个别人士正迫不及待等他去岭南,他动身之时,就是别人的欢庆之际。
只可惜,他不能总让别人如愿,因为他毕竟不是官场上的活雷锋。再说就算他当了活雷锋,别人挖坑把他埋下之后,还会在他的坟头踩上几脚,骂他笨蛋加傻瓜。
夏想是好人不假,但不是滥好人,也不是没有原则任人宰割的好人。
一直以为秦侃和程在顺的阴谋,会是在人大期间没事找事,伎俩无非是鼓动代表对孙习民的政斧工作报告投不信任票,再进一步讲,甚至会联合对孙习民提出不信任议案,然后提名秦侃为省长候选人。
因为邱仁礼也好,孙习民也好,对人大的控制力度实在太弱,各地市的一二把手还不好,不敢违背省委的意图,但来自基层的人大代表,就不好控制了。
固然也可以采取分片控制,由各地市一二把手负责各地市的人大代表,但也并不能从根本上杜绝事态的变化。
齐省庞大的本地势力之间的联系,不但十分密切,而且渠道保密,不为外人所知,再加上程在顺对人大的控制力度不是一般的大,尽管事先听到了一些风声,邱仁礼和孙习民也采取了许多防范措施,但还是没有做到面面俱到。
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都在紧盯秦侃和程在顺如何针对孙习民的出手时,不成想,确实是针对孙习民出手了,却捎带了夏想,确实是一着借刀杀人的妙棋,很容易给外界造成误判,以为是夏想暗中生事,鼓动人大代表要让孙习民无法下台。
想想也是,秦侃就算成功地鼓动了人大代表提交了对孙习民的不信任案,就算人大代表提名他为省长候选人,也不符合法定程序,因为历来省长一职,先要由中央任命为省委副书记,然后再任命为副省长和代省长,才能正式成为唯一的省长候选人。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秦侃提名自己,也成功地通过了人大的选举,中央震怒之下,不任命秦侃为省委副书记,秦侃的省长之位还是坐不牢靠。当然,国内并没有出现过类似的重大事件,在省部级干部的任命之上,也不允许出现重大的意外。
但在现实生活中,曾经出现过市委指定的县长候选人落选的先例,而一名副县长因为威望高能力强,被县人大一举推上了县长的宝座,结果让市委非常被动。
即使如此,市委也一直没有任命当选县长为县委副书记,县长就一直名不正言不顺地工作了半年之久,最后还是被市委调到了市里担任了局长,从此黯然收场。
所以说,有人借刀杀人,借孙习民之刀,杀夏想,计策不可谓不高明,因为不明真相的人总是占大多数。不明真相的党员干部,都会以为夏想不按常理出牌,非要踩着孙习民的肩膀上位,不但让夏想的名声大损,也会让他得罪反对一系,更让中央会对夏想有成见。
消息一经传出,省委上下一片哗然。
最震惊的人不是邱仁礼,反倒是孙习民。
让人想不到的是,孙习民第一时间敲开了夏想办公室的门。
“夏书记,不好意思,有人想要针对我,处心积虑,没想到连你也受连累了。”孙习民上来就表达了内心的愤懑,和外人想象中孙习民对夏想大有偏见甚至痛恨完全不同的是,他一脸惋惜加痛恨的表情,对背后煽风点火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夏想知道孙习民是来安慰他,在关键时刻,是想和他同仇敌忾,他就笑着安慰孙习民:“孙省长不要生气了,小人伎俩,也就是最后几招了,我想了想,除了瞒天过海之外,就是借刀杀人了。只不过有些人肯定要失望了,因为他们想不到孙省长这把刀,是温柔一刀。”
孙习民本来几乎出离了愤怒,他甚至有点担心夏想震怒之下会做出失控的事情,就特来安慰夏想,不想夏想不但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反倒胜若闲庭信步,确实是心理素质极好。
“呵呵,夏书记说得对,其实对方就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想让我们反目成仇互相敌对,然后趁我们自己阵脚大乱,他好从中渔利。只要我们互相信任,稳住不乱,对方就不会有机可乘了。”孙习民也被夏想的轻松自若感染了,意态放松了许多,和夏想说笑几句,才走。
孙习民一走,夏想又接连打出了几个电话,其中一个打给了何江海。
打完电话之后,夏想打开抽屉,拿出了两份厚厚的材料,会心地笑了。笑完之后,又叫过吴天笑,让他和温子璇每人负责一片,亲自出面和部分人大代表座谈——当然,是暗中座谈。
随后,夏想又起身来到了邱仁礼的办公室……半个小时后,夏想步出了邱仁礼的办公室,信步来到楼下,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省委大院之中漫步,似乎是在思索事情,又似乎是在欣赏省委大院之中并不吸引人的景色。冬曰的阳光很好,对于鲁市来说,是难得的一个晴空万里的暖暖冬曰。
国内污染严重的省份,齐省和豫省是重灾区,和燕市一样,鲁市的冬天能见到湛蓝的天空的时候并不多,夏想的心情并没有受到突然传出的坏消息的影响,反而好得出奇,他在院中漫步,只是想舒展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
夏想知道,最后的决定马上就要上演了,也好,总是久拖不决也是不好,索姓真刀真剑打上一场,是死是活各凭本事,别磨磨蹭蹭婆婆妈妈个没完没了!
夏想夏大书记在院中漫步的反常,引起了无数人的猜测。有人说,夏书记在酝酿反击。还有人说,夏书记正在预演,准备为登上省长的宝座制造气氛。也有人说,夏书记是在故弄玄虚,要的就是在所有人面前高深莫测地表演一番,好让大家知道,夏书记现在距离省长宝座只有一步之遥了,所有人都必须对他刮目相看。
当然,也有人猜测其中内情,知道事情反常的背后,未必就是夏书记的手笔,就在想,夏书记怎样澄清自己,怎样才能从容过关?
就连秦侃也是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面,俯视下面的夏想。因为楼层较高的缘故,站在秦侃的位置向下看,夏想比平常小了许多,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如一株并不高大的树木,毫不起眼,也不夺目。
秦侃脸色平静如水,双眼沉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足足凝视了夏想半晌,似乎要将夏想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一样。
一直等夏想迈着轻松的步伐回到了办公楼内,直到夏想的身影消失的一刻,秦侃才收回目光,回到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桌子上厚厚的一叠材料之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多少年的期待,多少年的隐忍,多少年的赌注,多么精心酝酿的计划,全部在此一举了。
夏想……就算他有天大的本领,就算他有天大的靠山,就算他有天大的聪明,也没有办法过关了。他以为他有多聪明,又有多大的能力,都白给,在事实面前,在他天衣无缝的计划面前,夏想的所有反抗都是徒劳,夏想的所有聪明都将失效。
听说吴才洋还想让夏想提前离开齐省,以便远离齐省最后一场较量的硝烟?哈哈,晚了,现在再走也晚了,战争已经开始了,从风声传出的一刻起,夏想就已经被拖下了水,还想再从容脱身?
做梦!
秦侃紧咬牙关,想起夏想打着公正的大义,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几次将他的计划打败,几次挽救了孙习民和周鸿基,几次让他功亏一篑,他能放过夏想?量小非君子,他在齐省受到各方力量欺压多年,夏想一个后生晚辈还想再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等着,有仇不报非君子。
秦侃沉静如水的脸色,在拿起桌子上厚厚的一叠材料时,终于冷笑了,是该真刀真剑上阵的时候了,装了多年的孙子了,再不扬眉吐气一次,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秦侃拿起电话拨给了程在顺:“程主任,什么时候开饭?”
话筒中传来了程在顺轻松自信的声音:“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上桌。”
“好,晚上见面,再敲定一下细节,先上哪个凉菜,后上哪个热菜,都要有个讲究。”
“对,是要排好次序,才能色香味俱全。”
一周后,两会正式隆重登场,和所有人预料中一样,政协会议顺利开幕,整个过程顺利得象是一出排练半年之久的春晚。
政协一开幕,人大随即召开,在庄严的国歌声中,以邱仁为首的齐省省委班子缓步迈入会场,期待已久的齐省十一届人大五次会议终于拉开了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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