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习民到底是省长,夏想再有事情也必须为省长的事情让路。
“孙省长请讲,有什么指示精神?”夏想示意请孙习民落座。
孙习民却不坐,背着手,凝着眉,凝视了夏想片刻,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夏书记,我们认识也有三五年了吧?”
夏想点头:“是呀,时间过得真快。”
“我想问你,你认为我的为人如何?”孙习民不象开玩笑,一脸认真。
夏想也很认真地回答:“是一位有原则的好领导。”
孙习民摆了摆手:“原则?夏书记,你还是没说实话。”
夏想心想,怎么说实话?今天的孙习民有点莫名其妙,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哪里有上来就问别人对他的印象?问谁,谁都会说好话。
夏想就只能笑着摇头:“孙省长有什么事情,就请直说,我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夏书记……”孙习民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牢搔太盛防肠断,我就说一句,我很欣赏你为人处世的水平。要是鸿基有你的一样的冷静和理智,我也就……”
莫名地来,莫名地走,孙习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真正的来意,不过从他落寞而无奈的背影之中,夏想多少猜到了什么……怕是孙习民和周鸿基之间闹了矛盾!
孙习民受燕省事件的影响,在齐省确实有点过于谨小慎微了。他在齐省其他方面的表现都还可以,只有一件事情让夏想不喜,就是一直阻挠达才集团的项目落地。除此之外,在夏想眼中,孙习民的所作所为,基本上符合一个务实省长的形象。
如果不算他实际上是被邱仁礼的光环笼罩之下,无法大展手脚的真实原因的话。
孙习民毕竟比周鸿基老道,因为秦侃的动作,显然刺激了他,并且让他警醒,也意识到了秦侃现在频频出手,和朱振波之死之间并非全是巧合,而是有可能是一起有内在联系的精心策划的一系列的事件的组成部分。
孙习民联想到当年在燕省的引咎辞职,伤口就再次隐隐作痛。
至于他和周鸿基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或是不愉快,夏想就懒得猜测了,他一边下楼,一边思索今天晚饭去哪里吃才好——刚才孙习民前来,他以为会有长谈,一个眼神示意之后,吴天笑就打电话取消了和刘一琳的会面,不想孙习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什么话都没说,却破坏了他一次应该很有情调的晚餐。
走到外面,却和李丁山碰个正着。
李丁山一见夏想,就一脸笑意:“正好,一起吃饭?”
也好,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和李丁山坐坐了,夏想点头,也没问去哪里,直接就上了李丁山的车。
“秦省长最近有点活跃,夏书记,我听说他前几天和你谈过一次?”车上,李丁山开口就问到了秦侃。
看来,秦侃的过分活跃,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夏想没有否认:“是呀,秦省长和我谈了谈关于齐省最近的局势。”
李丁山眉毛一扬:“我看秦省长是想乱中取利,夏书记,齐省乱了,对谁也没有好处,你说呢?还有就是朱振波的问题,不知道有没有结果出来?”
李丁山在整个事件上肯定站在为齐省大局的着想之上,他是让夏想最放心的没有私利的省委高官之一,必须得说,秦侃在孙习民背后捅上一刀的做法,确实不太地道。
但也得承认,也不能就指责秦侃什么,也确实是孙习民的两个政绩工程,问题多多,被秦侃抓住了把柄。
孙习民上任之后的两大政绩工程,一是新能源客车,提出要投资100亿制造清洁能源的汽车,但投入了近亿元的资金之后——投资还是政斧出面的担保贷款——现在只留下百亩荒地,和遥遥无期的技术力量不足的巨大问题,只制造出了三辆汽车之后,项目就搁浅了。
而五朵金花工程,是要上市五家企业。具体如何艹作,又有什么进展,夏想并不关心,也没有研究,只是知道,和新能源项目一样,前期投入很大,但雷声大雨点小,说不得还是一个不了了之的结果。
秦侃在视察两个项目时,都发现了项目之中的重大问题,当时就提出限期整改,并且在随后提出召开政斧常务会议,要求省政斧正视两大工程的问题,本着为百姓负责的精神,必须做出应有的调整。
孙习民压了下来。
但秦侃却在再次视察时,当着新闻媒体的面子,直接披露了问题,就顿时引发了轩然大波。这还不算,他又将问题绕过孙习民,向邱仁礼直接汇报,并提议召开常委会讨论研究。
问题就……闹大了,成为常务副省长公然挑战省长权威的举动了。
邱仁礼也暂时压了下来,省长的面子要照顾,而且,现在朱振波的事件悬而未决,不宜在此时再节外生枝。
然而,秦侃却还是紧抓住两大项目的问题不放,大有不揪出问题誓不罢休之势。
纵观秦侃在齐省的履历,一直就是打打酱油,听听汇报,偶而露个面上个镜的得过且过的架势,虽然在达才集团项目落地的事情之上,秦侃也旗帜鲜明地支持了李丁山,但事态只限于省委内部,不为外界所知。
现今秦侃的风头大盛,从幕后跳到台前,别说李丁山会说他过于活跃,就连普通百姓也都对秦省长加深了印象。
收回思路,看到汽车驶向了大明湖,夏想笑了,李丁山是要去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
“朱振波自杀的问题,结论明天出来。”夏想一瞬间下定了决心,正好借李丁山一问,让他知道是该伸出台阶的时候了,“初步查明,朱振波确实是自杀,而纪委工作人员在审问期间,没有逼供的行为。”
“就是说,中纪委可以继续查案了?”李丁山脸露喜色,“汤世诚和解少海翻供了,确实可恶,小人行径,出尔反尔,才让案子一拖再拖。希望朱振波的问题了结之后,能尽快将汤世诚和解少海定罪。”
李丁山的立场不出夏想所料,还是基于最简单的惩恶扬善为出发点,缺乏对事件表面之下的深层剖析。也不能就说李丁山认知肤浅,而是在他眼中,好人和坏人划分的标准简单了一点。
政治之上很难简单的以好和坏将一名官员定义,因为人姓本来复杂,而复杂的人姓在复杂的官场之中,将会折射出更复杂更五颜六色的纷乱。
到了夏雨荷,点了简单的饭菜,夏想和李丁山刚刚准备吃饭,夏想的电话又响了。
难得和李丁山一起叙旧,夏想就不想接电话,拿出看了一眼,本想放到一边,不料却发现是京城的号码,想了一想,还是起身到一边接听了电话。
让夏想吃惊的是,是崔百姓的电话。
“夏书记,不好意思冒昧给你打电话,没打扰你吧?”崔百姓很客气。
上次托刘一琳提出和他私下见面的请求之后,崔百姓就没再以任何形式和他有过接触或交流,也没有正面或侧面催促过朱振波的调查事件,似乎是很有耐心并且平静地等他的调查结论出来。
明天就公布结论了,难道最后关头没有保持住足够的耐心?
“没有,崔书记有什么指示?”夏想的客气之中,很有一股淡然的味道。
“我刚才和付老通了一个电话,付老提到了你,说你是他最欣赏一个年轻人……”崔百姓似乎漫不经心地提到了付老爷子,又顺着付老爷子的话题,说了几句,才话题一转,“我也正好在夏雨荷,刚才无意中看到你和李省长也在,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抬出了付老爷子,夏想知道,人情抹不开了,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付老爷子一个将死之人的面子,必须给。
“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到了,就请崔书记过来坐坐,我作东。”夏想不等崔百姓先开口,就主动送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
“好,敢情好。”崔百姓呵呵一笑,“我一会儿就过去了。”
不多时,崔百姓就现身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就让夏想对他所说的偶遇一说,有所怀疑,不过也只当没想到。
李丁山对崔百姓的到来十分热情,又握手,又请上座。
寒喧过后,崔百姓端起酒杯:“来,我敬夏书记和李省长一杯。”
怎么着崔百姓级别也比夏想和李丁山高,二人就忙端杯,一饮而尽。
随后,崔百姓直接就说:“我就实说了吧,夏书记,中纪委在齐省针对潘保华的案件的调查,已经接近了尾声,现在随时就可以回京。但因为朱振波同志自杀的意外,我还不能走,必须等调查结论的出台。”
夏想不动声色地看了崔百姓一眼,心中却是波涛大起,难道对方已经发现了势头不妙,准备全线撤退了。
如果现在中纪委及时撤离齐省,同时,周鸿基全面收手,然后中央批准何江海的辞职,那么,一场即将暴发的风暴就有可能化解。
但也意味着反对一系的全面失败,也让周鸿基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事情闹到现在,反对一派真会及时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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