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有好事还是有急事?”高晋周倒没见外,开门见山地问道。
“高省长好。”夏想就先恭敬地问了好,才说,“私事行不行?”
“私事也分好事和急事,呵呵。”高晋周对夏想来电,既感意外,又感到亲切。自从他升任常委之后,感觉夏想和他疏远了许多,随后一系列的事件之中,他能帮到夏想的地方也有限,就让他有一种和夏想渐行渐远的感觉。
尽管吴家到现在也没有认可夏想,但高晋周却一心认定,就算吴家不可能真正地承认夏想作为连若菡的男人的身份存在,但早晚会接受夏想,会将夏想纳入吴家的核心体系,会慢慢将夏想培植成吴家的中坚力量,再有吴才江对夏想的欣赏,以及吴老爷子对连夏的珍爱,高晋周得出的结论是,夏想极有可能会成为吴家第三代接班人的角色。
虽然他也明白他的想法太超前了一点,不过从夏想一路走过所经历的风浪和起伏来看,夏想往往有惊人之举和神来之笔,此次受害事件,就让他成功地在吴老爷子心目中占据了一席之地,谁敢保证在以后他不会更讨老爷子的欢心?
再有高晋周在燕省两年多来,亲眼所见夏想的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许多次的升迁用犹如神助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就让他更加认定,和夏想成为朋友,比单纯地成为上下级关系,更符合他的利益。
不说别的,就是父亲也不允许他在夏想面前摆出副省长的作派,因为父亲是发自真心喜爱夏想。
夏想也听出了高晋周话里的亲切的意味,也就直接说出了来意:“刚和三叔通了电话,他说您和李书记比较熟悉?”
三叔的称呼从夏想嘴中说出,高晋周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笑道:“还能说上话……你想让我递话,还是想安排见个面?”
光递一句话过去,恐怕没什么效果,夏想主要也是想和李言弘打打交道,初步接触一下,就说:“高省长,您知道李书记好哪一口?”
高晋周立刻明白了夏想的意思,笑了:“行了,你等我的安排就是了,不用你艹心了。”
“方便的话,请高老也一起坐坐,好久没在一起了,挺想念他老人家的。”夏想及时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话很熨帖,高晋周心情微微一荡,又说:“也好,我爸也总念叨你。大家也是很长时间没有一起说说话了,正好趁这个机会,都好好聚一聚。”
放下电话,夏想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望向了窗外。窗外的雪正在融化,燕市虽然是北方城市,不过一般情况下存不住雪。雪再大,都顶不到来年的春天……高晋周办事也挺利落,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给夏想来了电话,说是晚上在楚风楼会面。夏想表示了感谢,随后就又通知了楚子高,让他精心安排一下,不要出现什么纰漏才好,虽然他也知道楚子高办事一向细心。
一下班,夏想就早早赶到了楚风楼。楚子高已经在门口等候,一见夏想,就热情相迎。夏想也没和他客气,直接说是要来一个省纪委书记和一个副省长,让他安排最安静的房间。
因为夏想的原因,楚风楼也经常有高官光临,楚子高现在已经不象以前一样一惊一乍了,听夏想吩咐,立刻着手安排,不多时就一切办理妥当,两人还没有说几句话,高晋周、李言弘以及高老三人就走了进来。
按照常委排名,李言弘在前,高晋周在后,但今天三人进来,是高老一马当先,高晋周在后,李言弘落在最后。从细节上可以看出,李言弘十分尊重高老,同时和高晋周之间的私交还算不错,不太在意虚礼。
夏想心中有就了计较。
夏想和李言弘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他迎向前来,恭敬而不失亲热地说道:“李书记好。”
李言弘和夏想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暗暗打量了夏想几眼,心想他来燕市的时间也不短了,夏想直到今天才主动提出和他见面,夏想真是一个持重有余的年轻人,真够沉得气的。
李言弘一向自认相貌堂堂,很有威武之相,一见夏想,见他也是相貌不凡,就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向来长相不错的人都十分自负,对长得猥琐或是歪瓜裂枣的人没有好感,相反,对同样长相不俗之人,会有莫名的好感。
第一印象,只凭长相,李言弘对夏想的评价还算不错。
“夏想,我可是没少听别人说起过你,虽然和你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你的名字对我来说,可是如雷贯耳。”李言弘主动伸手和夏想握手,笑呵呵地说道。
李言弘的笑容,热切而真诚,初看之下,让人觉得他和蔼可亲。但仔细一看,他的热切和真诚之中,透露着一股淡然和疏远,夏想也不以为意。不管是李言弘对他有心理上的隔阂,还是他从事纪委工作养成的习姓,都不会妨碍两方进一步的接触和了解。
夏想就不好意思地笑道:“如果我的名声是惊雷,惊了李书记的耳朵,就是我的过错了。不过我可不是追名逐利的人,无奈的是,总有人喜欢拿名利捉弄我。”
李言弘也知道今天虽然是高晋周出面相请,实际上是夏想有事找他,刚才的话,也证明了他的猜测,夏想可是话里有话,暗有所指。
“先不说我们,就是在座的吃饭的人,谁又能逃过名和利?”李言弘用手一指大堂中的客人,“官场更是名利场,有多少干部都栽在了名利上面,夏想,你可要戒骄戒躁,不能疏忽大意。”
夏想就一脸肃然:“是,李书记的话我一定记在心里,认真对待。”
高老见寒喧得差不多了,才上前拉住了夏想的手:“走,别站在门口说话,挡了别人的道儿,上楼,上楼!”
夏想一行就上楼,李言弘和高晋周并肩在前,夏想扶着高老在后,一老一少一见就是亲热无比,说笑不停。
高晋周在前面无奈地对李言弘笑道:“我爸对夏想比对我还亲,我这个当儿子的,看了也有点嫉妒。”
李言弘一脸浅笑:“和远交近攻是一样的道理……高老,有智慧。”
高晋周笑而不语。
到了房间,分别落座之后,楚子高就及时出现了。少不得夏想又介绍了楚子高几句,高晋周和李言弘也挺给面子,都和楚子高握了手,客套了几句。都是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场面上的事情,向来是你敬我我敬你,于是,宾主尽欢。
楚子高及时消失之后,晚餐正式开始。
有高老在,夏想就省事了许多,一切以高老说了算。高老也当仁不让地说道:“都没外人,不用虚情假意,该吃吃,该喝喝,该说事就说事,我的发言完了。”
夏想就先敬了李言弘和高晋周一杯,随后,李言弘就问起了下马区的现状,说了一些不着力的话,算是初步接触之时的应有之意。
慢慢地酒过三巡,气氛活跃之后,高晋周作为中间人,就及时地抛出了问题:“夏想,听说下马区纪委书记卞秀玲原先也在省纪委工作?”
夏想知道高晋周是有意挑起话题,就忙接话说道:“嗯,邢书记走后,卞书记就到了下马区。卞书记的工作还不错,为人也可靠,如果她还在省纪委的话,也能成为李书记的得力的手下。”
李言弘知道夏想今天请他,一为联络感情,二来肯定有事开口,就点明了主题:“我也听说过邢书记在任的时候,办过许多的大案要案,而且邢书记的风格是雷厉风行,省纪委不少人对邢书记都十分尊敬,我也有许多地方要向邢书记学习。算算我来燕省时间也不短了,好象一直不上不下,没做出什么成绩。夏想,什么时候方便的话,让卞秀玲到省纪委多走动走动,让她把邢书记在任时的一些好的传统和工作方法,都说给我听。”
一般接任者都会竭力避免前任的影响,要树立自己的风格,要重用自己人。李言弘刚才所说,其实也是客套话,他才不会学习邢端台的领导风格,没有人想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尤其是到了副省级,谁都想不但有自己的风格,还想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也好为更进一步打下基础。
夏想就直接过滤了李言弘的客套话,不过李言弘点出了“大案要案”,看来也是有所暗示,就点头说道:“其实任何时候都不缺少大案要案,缺少就是一个恰当的时机。省纪委邢书记在的时候,还有市纪委秦书记在的时候,正是刚刚推行产业结构调整的初期,各项矛盾比较集中和突出,就出现了一些大案要案。现在李书记来到燕省,燕省正好是难得的安定时期,产业结构调整步入了正轨,各项工作也顺利进行,所以就平稳了许多……”说到这里,夏想微微一笑,看了高老一眼,“如果说现在燕省有哪个地方问题比较集中的话,就只有下马区了。”
高老会意,插话说道:“下马区千头万绪,作为一个新区,矛盾集中,人员混乱,局面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说不定在以后会有不少案件涌现。”
李言弘只是笑着点点头,却没有接话。
他心里却犹豫不定,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有关白战墨的举报材料,现在确实压在他的手上。之所以压下不发,是因为他在和吴才洋讨论此事之时,吴才洋有意想拖延一下时间,看夏想如何应对,再决定是不是抛出炸弹。
吴才洋对下马区的局势也一直比较关系,在听到李言弘的汇报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夏想设了一个陷阱让白战墨跳了进去,他就对夏想看低了三分。因为李言弘在看了录象和听了录音材料之后,凭借他多年的纪委工作经验,一眼就可以断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故意引诱白战墨上勾的人为的设局。
政敌之间的斗争,可以用无所不用其极,陷害和栽赃的手段也屡见不鲜,别人如何他不管,但夏想也这么做就让吴才洋大失所望。他一直认为夏想会采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和白战墨周旋到底,没想到最后还是使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法,就让他心中不大痛快,就让李言弘先压下不发,等等再说。
吴才洋并不清楚的是,他心中对夏想有所期待,其实是他对夏想有了认同感,想让夏想按照他的原则处事,变相地等于他有了接受夏想的意愿。
吴才洋并没有认识到他的心理上的转变,李言弘却意识到了吴才洋的心里对夏想打开了一条缝。他虽然按照吴才洋所说将材料扣下不发,却暗中调查了一下材料的来源,最后却查到白战墨的举报材料和夏想无关,虽然不敢说一点关系也没有,至少看上去夏想并不知道举报材料的存在,他就放了心。本想及时再将消息反馈给吴才洋,夏想却主动露面了,提出要和他见面。
李言弘就心中犯了嘀咕,难道没查对,夏想还真是幕后主使?也是抱着真正认识夏想的目的,他前来赴宴,就想当面和夏想过过招,看夏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刚刚夏想和高老一唱一和点出了下马区的会出大案,暗示之意更是明显,就更让李言弘心里犹豫不定,莫非真是夏想安排别人出面陷害了白战墨?
夏想从李言弘微微变化的表情之上可以猜到大概,他知道,丛枫儿的举报材料李言弘肯定看到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压下不发,现在根据李言弘的表现他可以断定,李言弘或许在怀疑是他暗中艹纵了此事。
让李言弘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夏想就又摇头一笑:“说起来不怕李书记笑话,我和纪委工作人员可打过不少交道。”
李言弘对夏想的两次被纪委调查的事情心知肚明,就假装不清楚地问:“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被人陷害了?”
“是呀,被人精心设计的骗局栽赃陷害了一次,差点掉进陷阱……”夏想就十分含蓄地说出了当年被周虹陷害的过程,将周虹的陷害手法说得一清二楚,还自嘲地摇头一笑,“还好我立场坚定,没有上当,否则就掉了温柔陷阱,再也爬不出来了。不过说起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人,我也就没有生她的气。后来我在下马区又遇到了她,她在我的一个朋友的公司上班,可能以为我会用区长的权威开除她,没想到她最后还升了职……”
夏想清楚,以李言弘的手腕,早晚查出来周虹到底是谁。尽管他不知道丛枫儿用什么方法让白战墨上勾,但不外乎又是陷害他的老一套手法,而且在座的又没有外人,于是就和盘托出,以便得到李言弘的信任。
李言弘听了夏想的故事,先是笑了一笑,然后又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愣了片刻,才又重新举起了酒杯:“来,同起,起起!今天认识了夏想,很高兴,我不止一次听过晋周还有繁然都说过夏想的事迹,今天一见面,果然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李言弘特意提到了于繁然,夏想心里有数了,知道李言弘经过多方比较,应该是相信了他。
众人一起端起了酒杯,谈笑间,一饮而尽。
散场的时候,夏想送几人到外面,李言弘似乎微微有了酒意,他拉住夏想的手不放,呵呵一笑:“小夏,快过年了,过年的时候去京城的话,别忘了找我聚一聚,我也尽尽地主之谊。”
夏想心领神会地笑了:“一定,一定上门讨扰,到时李书记别不认帐就成。”
“哈哈,一顿饭我还管不起你?我就怕你不敢上门,或者说,你去找才江,去找晋周,就不会找我。”李言弘的话里话外透露的亲切,和刚来的时候已经判若两人,有了一丝真心的感觉。
夏想就又及时地表示了感谢:“那我就非去不可了,呵,说好了李书记,过年见!”
又和高老约好了下一次见面时间,要坐在一起商量一下远景集团在下马区开发楼盘的设想,夏想就送走了几人,站在楚风楼门前的灯光通明之处,一个人愣神了半天。
……人代会的召开曰期再次推迟的消息传到下马区,众说纷纭,都在议论一直难产的人代会到底会难产到什么时候?于是有好事者就猜来猜去,猜到了夏想的身上。
对于白战墨来说,他身为区委书记,直接由上级任命即可,虽然还要担任人大常委会主任,但和书记职务相比,只是锦上添花。夏想却不同,他不经人大的任命,就名不正言不顺,始终就去不了一个“代”字。官场之上,煮熟的鸭子都有飞了的时候,何况夏想的鸭子还没有煮熟,难道是有人故意推迟人代会的召开,就是为了不让夏想顺利扶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