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沁知道是夏想对她的考验,她坐直了身子,还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上衣,反而无意中让胸前的波涛汹涌了几下,不由脸微微一红,好象是她有意引诱夏想一样。
不料夏想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目不斜视,似乎对她的举动视而不见一样,就让她稍微放了心,原来他还挺有定力,又或者是,她的魅力不够?
一些小心思一闪而过,李沁理清了一下思路,口齿清晰地说道:“首先应该召集所有人员开一个会议,就即将出现的形势做出相应的部署,具体来说就是如果长基商贸出面收购我们控制之内的楼盘,应该做出什么反应,等等。其次,就是您在政策方面要进行下一步的宏观调控了,具体是什么想法,我就无从得知了。”
夏想笑着点头:“说得很好,基本上都切入要点了,我觉得,整合资源调整分工的工作,交给你具体负责应该没有问题了。”
夏想的设想是,他负责宏观调控,李沁扮演的是中间人的角色,居中协调,既收集信息,又发号施令。当然前提是他做出决策之后,再由李沁实施,相当于他是书记,而李沁是区长,是具体执行者。
“如果长基商贸找到江山房产、天安房产、远景集团或是达才集团任何一家,提出收购全部或部分楼盘,我们在适当提价的情况下,全部出手。只要有利可图,有生意送上门岂能不做?接下来我就召集他们前来开会,统一一下思想,部署一下行动,争取做到步伐一致!”
换了别人,即使是区委书记,再强势,再有手腕,也不可能以行政命令介入市场经济之中,除非从根源上控制,也就是从政策法规上控制,而无法在销售阶段控制。但夏想不同,夏想和江山房产的关系自不用说,和达才集团的关系也是十分莫逆,早已和成达才谈妥,成达才也十分乐意配合夏想的行动。孙现伟的天安房产也是一向对夏想言听计从,都得益于夏想早期的几次成功的策划案例带来的巨大的影响力。
当然,由几大开发商配合还不行,他还要用政策方面的强有力的巨手来影响市场,再加上巨额资金的介入,三方面齐动,才能扼杀长基商贸的不良意图。
政策方面的计划,夏想暂时还不想向李沁透露,在关键时刻没有来临之前,没有必要走露风声,尽管他也相信李沁的职业道德,但毕竟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李沁听夏想只提市场方面的举措,不说政策方面的措施,就知道夏想有意略过不提,心中还不服气地想,不说就不说,别以为我猜不到你的手段,无非是在地皮的申批上面时松时紧,让开发商摸不到头脑,就完全掌握了市场自主权。
夏想如果知道了李沁的想法,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李沁确实太聪明了,对他整个运作的手法,已经基本上摸清了思路……当然,只是基本上的思路,夏想永远有出人意料的神来之笔。
夏想本想再和孙现伟等人一起开会,不料区委临时有事,他就急着赶回了区委,将统一思想的会议交给了李沁去完成。
李沁态度坚定地接受了任务,也为夏想对她的信任深感荣幸,因为她知道夏想身边的人无一不是商界精英,能团结在她的周围,让她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回到区委夏想就直奔白战墨的办公室,因为白战墨的电话很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夏想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突发事件,急匆匆来到白战墨的办公室才知道,原来起因只是因为区委对面的一栋在建的燕市第一高楼。
下马区区委和区政斧共一栋大楼办公,站在大楼向南眺望,可以看到波光浩渺的下马河。下马河南岸,有金树集团在建的火树大厦。火树大厦定位为燕市第一高楼,40层,150米高,据说建成之后,要进行外墙豪华装修,力争达到火树银花的效果。
金树集团是燕市一家民营集团,是专业研究开发和生产金刚石工具、电动工具、合金工具产品的国家级火炬计划高新技术企业,本来总部在京城,在陈风的争取之下,后来整体搬迁到了燕市的高新技术开发区。陈风所说的燕市没有一家高新企业的说法有点夸张和失实,但金树集团并不能算是土生土长的燕市企业,他的说法也勉强成立。
金树集团近年来发展迅猛,产值连年翻番,下马区成立伊始,就申批了一块地皮用来建造集团部门办公大楼,并且要将集团整体搬迁到下马区。火树大厦的批建,是市规划局做出的批示。
夏想对白战墨突然提出火树大厦一事颇感不解,因为现在火树大厦已经拔地而起了七八层,马上就要和区委大楼等高了,白战墨此时意外提起火树大厦,是什么用意?
“夏想同志,火树大厦是市规划局做出的规划,我个人认为已经不能适应下马区现在的发展趋势。下马区经济建设的论调是务实、实干和节俭,金树集团非要在下马区建造一座全市第一高楼,是明显把下马区放到火上烤,给下马区低调务实的形象抹墨,我的意见是,火树大厦就到10层为止,不能超过10层!”白战墨慷慨激昂地说道,站着窗前,一副挥洒自如的姿态,用手一指远处的火树大厦说道。
夏想吃惊不小,白战墨闲着没事,怎么突然想起要拿金树集团开刀?金树集团一向口碑不错,哪里惹了白战墨?
而且白战墨的理由太过牵强,怎么在下马区矗立一座燕市第一高楼就给下马区的形象抹黑了?简直是无稽之谈。但无稽之谈从政治人物的口中说出,从有实权的人物口中说出,就不是无稽之谈,就有可能落到实处,变成真实的谎言。
“我觉得白书记的理由有点牵强,下马区定位为新兴的城区,理应是蓬勃向上的景象,有燕市第一高楼也不过分,又不是区委区政斧大楼是第一高楼,是一家民营企业自己建造的第一高楼,和区委区政斧定下的低调务实的工作作风并不矛盾,希望白书记再慎重考虑一下。”夏想心里不太痛快,白战墨纯属没事找事,他也就没有太多的客套,直接就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白战墨听夏想的话一点也不留情,他也是心中窝火:“夏区长的话太武断了,也太片面了。下马区各项基础建设还不算十分完善,却建造一座全市第一高楼,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第一高楼上面,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下马区区委区政斧的干部都好大喜功?都爱做表面文章?下马区百废待兴,要什么第一高楼的壮举?我觉得金树集团此举是别有用心。我刚才已经找陈锦明谈过话了,向他表明了区委区政斧的立场。”
夏想终于动怒了:“白书记,规划中的大楼怎么能随便更改高度?您的决定太仓促了,我坚决反对。”
“我虽然不是建筑专业出身,但也知道原定40层的大楼改成10层,结构上没有问题。又不是10层改建成40层,地基承受不了。降低高度,不但可以节省金树集团的资金,还可以为下马区带来新气象……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白战墨拿出了一把手的权威来压夏想,意思是,一座大楼的高度,难道一个区委书记还没有权力降低?和区长商量已经是给你面子,别计较个没完。
白战墨以为夏想会恼羞成怒,不料夏想微一思忖,坦然一笑:“那好,既然白书记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夏想转身走了,留下白战墨一脸愕然,不知道为什么夏想这次这么好说话?
白战墨之所以强压火树大厦,并不是为了什么下马区的形象,而是他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是某种不安的心理作崇。
因为下马区连续让两名高官下马,白战墨就始终觉得下马区的名字不太吉利,再加上他曾经有过无法解释的经历,就渐渐在心中对下马区三个字有了某种心理暗示,总觉得说得多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马!
官场中人和购买彩票的人有时有一样的患得患失的心理,总觉得有时候工作顺利或不顺利了,就和某件事情有关。白战墨最近诸事不顺,拍付先锋的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蹄子上,被踢了一脚,现在感觉脸上还火辣辣地疼。在下马区又处处受夏想牵制,感觉束手束脚很是别扭。前天教育局局长郑冠群前来向他哭诉,说是教育局经费短缺,许多职工连打酱油的钱都没有了。
没错,下马区教育局长确实和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郑冠群同名同姓,不过两人的级别却差了太多,而且两人的长相也差别巨大。如果说郑部长还算相貌堂堂的话,郑局长就长得有点寒碜了,不但小鼻子小眼睛,下巴上还长了一颗痣,痣上还有一撮毛,让人看了大倒胃口。
不过郑局长对白战墨倒是忠心,白战墨也就只好接受他的猥琐形象,只用其忠,不用其貌了。
尽管白战墨心里也清楚教育局也是富得流油的单位,随便弄两个乱收费项目,就能从中小学生身上刮下一层皮,教育局的职工会没钱打酱油?传了出去连鬼都不相信。但他早就听闻了施长乐向夏想靠拢的传闻,就有心试试他一把手的权威对施长乐有没有压力。
他就亲自打电话给施长乐,要求财政局尽快解决教育局的经费问题。
施长乐嘴上答应得挺快,一口一个领导叫得亲切,满口说一定照办,结果几天后郑冠群又来哭诉,说是财政局不但没有给他们拨一个子,还列举了一大堆困难,说是财政局现在别说酱油,连自来水都快用不起了,最后还好说歹说送了他一袋酱油,说是一点心意……把郑冠群气得七窍生烟。
其实郑冠群还有一件生气的事情没脸说,就是他到财政局要钱的时候,不巧遇到了付先先。郑冠群虽然长得猥琐,却又一向自认潇洒,对美女有足够的杀伤力。一见付先先就惊为天人,忙上前套近乎,意图一近芳泽。付先先是什么人?付先先当即毫不留情地回敬了一句:“别人都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们肯定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三条腿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没钱买镜子,我送你一个!”
付先先摆明了是讽刺郑冠群郑大局长是天上少见地下少有的三条腿的癞蛤蟆——活宝。
郑冠群差点没气得暴跳如雷。
白战墨听了施长乐的态度勃然大怒,立刻打电话将施长乐大骂一顿,限令他三天之内解决教育局的经费问题,否则拿他是问。不想第二天郑冠群就打来电话,说是施长乐亲自骑车到了教育局送上了1万元经费,还郑重交待不要告诉白书记,因为财政局实在缺钱,他平常连汽油都烧不起,现在的1万元,还是财政局发动职工捐款支援兄弟单位的……郑冠群最后请求白战墨不要再给施长乐施加压力了,否则不一定施长乐会再做出什么让人无话可说的事情。
白战墨气得哭笑不得,施长乐此举明显是臊他的脸,告诉他,书记的话不能不听,财政局为了支援教育事业,自己出钱出力,连车都开不起了,还要骑自行车给教育局送钱,真是深情厚意。
真是狗屁倒灶!白战墨暗骂施长乐半天,却拿施长乐没有办法。施长乐太油滑了,也太恶搞了,就象一个刺猬一样,刺人,但下不了手。如果他再逼他,他万一弄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施长乐不嫌丢人,只当演戏,他还无地自容没面见人!
白战墨就觉得十分憋闷,却又无处发泄,正好站在窗前向南眺望——南边是市委市政斧所在地,他经常站在窗前,沐浴阳光,遥望南方,就觉得和市委近在咫尺。和市委近在咫尺,就是觉得和上级保持一致,就是没有断绝上升之路。
白战墨突然就发现,原来不觉得河对岸的火树大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今天才发觉火树大厦已经盖到了七八层,不用多久,到了十层以上,就会将他的目光隔断,将他和心目的市委的权力核心之地,硬生生隔绝开来!
而且他也知道,火树大厦是40层的高楼,想想看,40层的高楼矗立在河对岸,不但隔断了和市委之间的视线,还有一种居高临下俯视区委大楼的姿态,白战墨就感觉心中被堵住了什么东西,十分不舒服,就认为火树大厦建成之后,会对区委的风水造成破坏,会让他的仕途之路受阻!
白战墨就有一种预感,认为就是火树大厦影响了他的情绪和事业,才导致他最近诸事不顺,他就觉得有必要阻止火树大厦建成40层高楼,否则说不定会完全阻碍他的上升之路。
人都怕有心理暗示,白战墨自己给自己心理暗示,就越加认定火树大厦的存在妨碍了区委的风水,阻挡了他向往市委的目光,阻挠了他顺利上升的道路,就必须压一压。因为40层的火树大厦真要建成的话,就如同一根通天柱一样,气势太盛了,绝对会对区委的风水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白战墨当即找来金树集团的老总陈锦明谈话,让他修改图纸,变更进度,降低高度,为了下马区的大局,做出小我的牺牲。
陈锦明似乎并没有太强烈的反对,只说回去研究研究。
白战墨就认定陈锦明妥协了,就又立刻召回夏想,想获取夏想的支持,而且还自认微言大义地给夏想讲道理,摆大局,不想夏想直接一口回绝,就让他心中恼火,更坚定了要逼金树集团就范的决心。不信他一个区委书记,在自己的地盘之上,还不能让一家民营企业低头?
白战墨却不清楚,夏想回到办公室之后,还没坐稳,陈天宇就敲门进来,一脸怒气地说道:“夏区长,白书记过分了,随便找一个理由就让火树大厦变更设计,简直是无理取闹!……什么素质!”
陈天宇情急之下,差点当着夏想的面骂出脏话。
夏想理解陈天宇的心思,作为常务副区长,陈天宇的工作还算尽职,也一心为下马区着想,对白战墨的所作所为当然竭力反对。
夏想示意陈天宇坐下:“陈锦明和你接触了?”
陈天宇点点头:“领导,您得顶住压力,不能让火树大厦停工妥协,否则会伤了民营集团的心,也让外界看扁了我们区委区政斧。”
夏想却一点也不着急,轻轻摇头说道:“不急,先不急,因为白书记行事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站在一个道德或是大局的至高点上下结论,给别人无可辩驳的理由。尽管说来白书记的借口很充分,但我相信所谓给下马区抹黑的论调不过是一个幌子,只要我们能发现他的真实的想法,就能找到突破口。”
夏想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火树大厦事件,几天后就成了一件大事的导火索,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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