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林不相信夏想没事,但夏想如此表现,在他眼中就认为夏想别看年轻,但心思深沉,比起几十年的老官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就在心中得出了结论,夏想此人,不好对付。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在我们面前装腔作势是没有用的,既然找到了你,肯定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黄林倒也不是故意恐吓夏想,而是他办案久了,说话间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股威慑的口气,也是一种心理战术,“跟我们走一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夏想也不分辨,也不据理力争,而是点头说道:“好说,没问题。古玉,我去配合一下省纪委的同志的工作,中午饭你先帮我打上,来一份青椒炒肉,来一张饼就可以了,记得帮我盖好盖子,别凉了,我回来就吃。”
现在已经11点多了,再有几十分钟就开饭了,夏想的意思是他去去就来,还能回来赶上饭点?黄林就暗暗发笑,原来夏想不是镇静自若,原来是傻得可爱,不知道纪委请去配合工作的严重后果。他还能回来吃饭?
能回来再坐在这个办公室办公也没有可能了!
不是丢官开除党籍,就是蹲监狱,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真是一个没头脑的人。
古玉却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古玉平常在夏想面前是好脾气不假,但她也不是一般人,别人对她呼来喝去也是不行。黄林刚才的语气非常不善,又听他怀疑夏想贪污受贿,知道夏想一些底细的古玉不由又气又怒,就冷笑一声说道:“你说夏处长贪污受贿,你确定没有弄错?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好歹也是老纪委了,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我可告诉你,要是你们抓错了人,我和你没完。”
被一个小姑娘呼而喝去,黄林又好气又好笑,他还没有说话,身后的刘旭怒了,刘旭向前一步,质问古玉:“纪委办案,有你什么事?你一个办事人员,能知道什么?请不要妨碍纪委的工作,我是郑重其事地告诉你,没你什么事,不要没事找事。”
刘旭和黄林一样,禀承铁面冷面的办案风格,说话办事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古玉习惯了夏想对她和颜悦色,本来被黄林刚才一喊就心中大不痛快,又被刘旭冷鼻子冷脸一说,更是怒了:“怎么没我的事了?你们不是说夏处长贪污受贿吗?好,他结婚的时候,我送了他一个价值连城的美玉,少说也值100万,你们要不要把我也一起抓了?”
夏想不由苦笑,古玉怎么尽耍小孩脾气,现在是置气的时候?他忙从中劝和:“好了古玉,少说两句。我陪纪委的同志走一趟,说清楚之后就回来了。你现在一闹,反而更乱了。”
黄林一听顿时警惕地打量了古玉几眼,问道:“在我们面前说话,可要注意一点儿,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说的。”
他也是好意,是提醒古玉一句,100万的金额太巨大了,古玉的样子不象有钱人。再说就算真送了,哪里有自己承认的道理?
古玉却昂首挺胸地说道:“我没乱说话,送了就是送了,怎么着?我想送他几百万几千万都成,你们管得着?”
刘旭勃然大怒:“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么也请你和一起到纪委,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古玉不顾夏想的眼色,反而将手中的工作一推,气势地说道:“去就去,谁怕谁。”
夏想无奈摇头,古玉虽然比他小了几岁,但实际上心理年龄很不成熟,还是一个冲动的小女生的姓格,让人拿她没办法。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情,因为她的意外介入,反而复杂化了。
果然一到纪委,因为古玉提到了夏想结婚的事情,黄林敏锐地意识到还可以以夏想借婚礼之名,大肆收取礼金为切入点,再深入挖掘夏想的问题,争取将夏想的案子办成近期一件大案要案。
想到许久没有查过大案了,如果古玉所说的情况属实,夏想的涉案金额就在百万以上了。一个处级干部贪污了百万巨款,而且夏想又是领导小组的核心人物,必然会在省委引起轰动。
黄林和刘旭尽管在省纪委中不属于任何派系,但二人也清楚省委之中的是是非非。现在因为产业结构调整的问题,省委里面分成两派。一派是以叶书记为首的支持派,包括范省长在内,一派是以崔副书记为首的反对,包括马部长在内,现在还是支持派占上风,毕竟书记和省长联手,基本上大事可定。
不过夏想作为领导小组的关键人物,又有叶书记和范省长的双重支持,可以说是近来省委里面炙手可热的人物。黄林和刘旭也产生过动摇,查夏想的话,会不会面临着叶书记和范省长的双重压力?如果叶书记和范省长都开了口,都要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该怎么办?能不能顶住压力?
但二人经过一番商议之后,还是决定严查夏想。因为正是因为他们觉得夏想深受叶书记和范省长的器重,甚至和邢书记也能说上话,但也正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有了现在的成就,才翘了尾巴,才敢胆大包天,以权谋私!
黄林和刘旭在纪委系统为官多年,二人都是脾气耿直之人,不求升官发财,只求为民除害。正是抱了一腔热血满心正气,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正义感,认为夏想现在不除,以后爬到高位之后,更是百姓之大害,更是国家之蛀虫。
而且二人也相信,现在他们手中证据确凿,只凭15万的收贿金额就可以拿下夏想。在铁证如山面前,叶书记和范省长还能权大于法不成?当然二人干了多年的纪委工作,权大于法的情况也没少见。不过夏想情况特殊,他是关键人物,一旦查实之后,肯定会引起多方关注。关注的人一多,叶书记和范省长也就没有办法徇私枉法,非要为夏想出头了。
主要也是二人抱定了夏想就是一个贪污的小干部,不抓不足以平民愤,不抓不足以正清明,所以必须将夏想拿下,以正视听。
黄林和刘旭以前可没少办过大案要案,甚至在高成松时代就抓过高成松的一个人,最后顶住了高成松的强大的压力,将那人拿下,人证物证齐全,判了刑。高成松那么强势,最后也拿他们没办法。因为黄林和刘旭是燕省树立的典型,是纪委廉政公明的代言人,必须要留着给外人看。
本来以为抓了夏想,让他交待了问题了事,不想又意外出现了古玉自投罗网的好事,二人一合计,认为现在是获得重大突破的最佳时机,就决定不让二人吃饭,立刻突击审讯。
夏想和古玉被分别关在两个房间里,黄林审问夏想,刘旭审问古玉。
黄林将照片排开放在夏想面前,严厉地说道:“夏想同志,你也不用有什么侥幸想法,我们请你来配合调查工作,就证明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抵赖和撒谎都没有用,反而不利于争取宽大处理……照片上的人,是你不是?”
夏想也没想到他和周虹在昏黄的路灯下的一幕居然被人暗中拍了照片,心想对方设计也够周密的,连这个环节都到了,真不简单。他将照片一张张看过,点头说道:“不错,是我。”
见夏想还算配合,态度也不错,黄林的语气也就缓和了一些,又问:“这个女人是谁?你和她什么关系?还有手提袋中装的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要送礼给你?”
黄林就是要问一连串的问题让夏想思索不过来,打他一个晕头转向,也好没机会编造假话。
不料夏想一点也不慌乱,相反,还饶有兴趣地说道:“黄林同志,这个女人自称叫周虹,是真名还是假名我不清楚。至于她为什么给我送礼,我就更不清楚了。要不你帮我找到她,好当面问个清楚?我和她真没有什么关系,她自称认识我爸爸,哦,就是我岳父,但我爱人也说不认识她。她来家里没说两句话,扔下东西就走,我就拎了东西追了下去……”
“不认识?看你们亲热的态度,不象不认识的样子。而且还手拉手,肯定是关系密切吧?”黄林又问。
“手拉手是因为她主动拉我的手,要在我手上写她的电话号码。”夏想实话实说,一点埋伏也没打。
“夏想同志,希望你能端正态度,配合我们的调查。”黄林微带不悦地说道,“写个电话号码也要写在手中,不会写在纸上,或者直接拨到手机上面?你以为你的假话能骗过我们?好象不是在写电话号码,而是有什么暧昧关系吧?”
夏想一点也不急,笑嘻嘻地说道:“她为什么要写电话号码到我的手上,就真的要问她自己了。我想也许是我确实有一点帅,她故意想拉拉我的手……”
“夏想同志,请严肃对待我的问题。”黄林怒了,将手中的资料一合,“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
“我很配合了,有一说一,你还让你怎么样?”夏想一脸无辜地看着黄林,“都是实话实说,难道黄林同志想让我说出你想要的答案,是诱供我,是不是?”
黄林反而平静下来,又问:“她手中的手提袋你最后有没有收下?”
“收下了。她说了很动情的话,我不收下就好象对不起她一样,就只好收下了。”夏想没有丝毫隐瞒,“而且她说了就是一些自产的烟酒,不值几个钱,我想一两百元的东西也不算什么,再说人家也确实是一番心意,就收下了。”
黄林见夏想一点也不隐瞒,问什么说什么,心里有就点纳闷,难道夏想有恃无恐,认为15万元的金额打不倒他,还是最后来一个死不认帐?就又问:“回去后你有没有打开里面的烟酒,里面装的真的是烟酒?”
“不是,回去我一看才知道,烟里卷的是钱,酒盖里有金币……”夏想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真相,还是一脸喜形于色的表情,“真绝了,现在的人真聪明,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我研究了半天,也佩服了半天。”
黄林暗笑,夏想是真傻还是假傻,什么都说了出来,看来案子很快就可以定姓了,比他想象中容易多了。
“一共有多少钱?数了没有?”黄林也就缓和了语气,拿出了聊天的态度。
“烟里卷了10万,金币五枚,价值多少不清楚。”夏想笑着答道。
“这么说,你承认你收了礼?”黄林趁机问道,只要夏想回答“是”,就相当于他承认了受贿。
夏想点头说道:“我是收下了手提袋,不过我也是受害者,并不知道烟酒里面大有文章……”
“好,你承认收了东西就可以了,没问你别的。”黄林急忙敲死夏想的回答,只要夏想认可了收礼的事实,也承认里面装了10万元现金和5块金币,事实就清楚了。
黄林迅速纪录了下来,随后又问夏想:“古玉说她送你了一块玉,是不是有这件事情?”
“是。”夏想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知道,古玉在另一间屋子,刘旭问她什么,她肯定也是如实回答。与其二人说差,不如实话实说,也好让对方降低警惕。
虽然夏想心中感谢古玉对他的维护之心,但这个时候古玉非要跳进来,不是添乱吗?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他只好先把事实说清楚,看看事情究竟会发展到哪一步。
换了别人说不定早就发怒了,好嘛,刚从宝市辛苦回来,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来不敢好好休息一天,却还要被人栽赃陷害,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夏想还是忍了,他也听说过黄林和刘旭之名,知道二人耿直了一些,但不是坏人,对他如此也是按规定办事,也不是故意针对他。况且估计在黄、刘二人眼中,他就是应该被法办的贪污受贿的小官僚。
夏想清楚,陷害他的另有其人,不用想也差不多知道是谁。但知道是谁也没用,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向别人,只凭猜测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了,说也白说,听在别人耳中,没人相信。也是,谁会相信堂堂的省委副书记会布局陷害他一个处级干部?
但作为一个努力工作认真负责的好干部,夏想自认还算合格,平白被人设计陷害,也是委屈。委屈就不能白受,得想个办法讨还回来才行,否则还真让别人以为他好欺负?官场上的争斗,大家要阳谋不要阴谋,既然对方不择手段地施展了阴谋,好,就以眼还眼好了。
他本来早有准备,但平空多出了古玉的玉器事件,就不由多想了一想,看能不能再大做文章。
“她为什么要送你一块玉?她说她送你的玉价值100万以上,你是不是心里清楚?”黄林穷追不舍。
夏想老实地摇头:“我不是玉石专家,才不知道一块石头值多少钱,在我眼里,差不多就是一块雕成形状的石头罢了。其实也不是古玉送的我,是她的爷爷送的。因为当年我和老古有一面之缘,他在高干医院住院的时候,正好我也住院,我们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机。后来我结婚时,老古出于爱护小辈的心理,就送了我一块玉——哦,当时我还以为是一块漂亮的石头,就收下了。”
“就这么简单?”黄林有点失望,“你们之间没有什么权钱交易?还有,你和古玉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夏想的态度好得不得了,一点也不生气,问什么说什么:“权钱交易?黄林同志,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不要因为自己做的是纪委工作,就在你眼里全是坏人。老古住在高干病房,又是京城的人,会有什么事情求着我?你以为我是省委副书记?还有也不要事事都联想丰富,我和古玉同志是同事关系,你说能是什么关系?人家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不要污人清白!”
黄林被夏想噎得说不出来,夏想一说,反倒成了他是坏人了,他正要训斥夏想几句,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夏想太配合工作了,态度好得出人意料,将心比心,他也不好意思对夏想凶。
他将手中的谈话交给夏想,说道:“看看有没有出入?没有的话,就请签字。”
夏想看了看,上面只是陈述了今天谈话的客观事实,就爽快地签了字,说道:“都12点多了,食堂也没饭了,还得出去吃,麻烦。”
黄林又冷了脸:“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饭,夏想同志,恐怕你一时半会出不去了。你受贿15万元,还有100万的礼物不能说明来源,你的问题非常严重,请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黄林转身出去,将夏想一个人扔在屋里。
夏想笑笑,无所谓地起身向床上一躺,舒服地伸展四肢说道:“等着,看看都有谁着急。”
黄林出去后和刘旭碰了头,得知刘旭审问古玉也是进展非常顺利,问什么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