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那叠报纸,最上面的是《洛杉矶时报》,上面用了整整一个篇幅四篇文章评价《色戒》。
第一篇文章是派拉蒙公司的影院经理艾伦·凯利的访谈,凯利在文章里这样说道:“这部电影(《色戒》)是一让人恶心反胃的电影,肮脏得让人作呕,我实在想不出在一向以文明、高尚自居的美国好莱坞,会出现如此龌龊的东西,它根本算不上电影,它是垃圾,是危害公众精神侵蚀观众灵魂让社会堕落的毒药。”
接下来他以高高再上的卫道士的态度如此讥讽《色戒》:“安德烈·柯里昂用波兰移民的东欧想象拍出了一让美国蒙羞的垃圾电影,而让我吃惊的是,竟然还有那么多人去看,公民们,不要在受这部电影的蒙骗了,它披着一件光彩陆离的外衣,却有着无比肮脏的灵魂,它只会让你们在****和道德败坏中越陷越深!”
凯利同时也宣布了派拉蒙公司的态度:“伟大的派拉蒙公司声讨这部电影,我们旗下的4000家影院将拒绝放映《色戒》,同时我也希望那些好莱坞同行们,大家要联合起来,把这根毒草从好莱坞连根拔起,让它在正义的烈日下曝晒至死,要把它的始作俑者安德烈·柯里昂以及他的梦工厂从好莱坞驱逐出去,只有如此,好莱坞才能有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
第二篇文章是好莱坞著名影评人尼斯·冯果的一篇文章,题目是“迷人的不可饶恕的倒退!”。
文章对《色戒》进行了激烈的批判,里面写到:“由梦工厂电影公司安德烈·柯里昂先生导演的《色戒》,昨晚一夜之间让好莱坞以至于整个洛杉矶陷入了一片狂热之中。”
在描述了《色戒》的公映盛况之后,他则笔锋一转把《色戒》和格里菲斯联系到了一起:“这部横空出世的电影让洛杉矶的公民们疯狂的劲头,让我想起了格里菲斯先生《一个国家的诞生》公映时的盛况,但是这部电影却与格里菲斯先生的杰作有着天壤之别。”
他分析了《一个国家的诞生》的伟大之处:“众所周知,《一个国家的诞生》以南北战争以及战后的重建为背景描写了北方废奴主义者斯通曼与南方庄园主卡梅仑两家在历史时期中所经历的‘友谊——敌对——和解’,全片以男女主角的曲折爱情为主线,象征国家在腥风血雨中经历的历程。”
“影片对重大的历史事件和人类命运、前途等表现了极大的关注和热情,该片独具创造性的二元对立为基本线索的叙事结构、完美的平行叙事以及现实主义的感染力,将思想意义和场面融合在了一起,提出了电影动力学的问题。”
下面就对我的电影臭骂一顿:“同样是以南北战争为题材,柯里昂的先生的这部作品,却让整个好莱坞为之蒙羞,他投机般的瞄准了大众头脑中的下流思想,用充满罪恶感的镜头向观众展示了一部迷人的不可饶恕的电影。”
“从道德上讲,是个倒退,从电影艺术本身上说,也是一个倒退,影片里运用的大量的镜头和拍摄手法,不遵循常规,破坏了经典电影美学,这种电影对于观众,对于好莱坞电影的发展,绝对是有没有好处的!”
这两个人,一个是派拉蒙公司的影院经理,实力派,一个是好莱坞最著名的影评人,舆论派,两个人的文章同时将《色戒》批判得体无完肤,特别是派拉蒙旗下的4000家影院拒绝放映我的电影,绝对会对《色戒》造成不利的影响,不过这种情况我是多少预料到的,但是下面一片文章,让我就坐不住了。
洛杉矶天主教分会弗兰肯斯坦主教竟然也发了一篇文章,题目是《一部看了会让人下地狱的电影!》。
他在文章里写道:“上帝经摩西之手,颁下十诫,其中一条便是不可*,犯了这条戒律的人,是会下地狱的。昨天晚上,有一个人一定会下地狱的,那就是安德烈·柯里昂先生!”
然后主教给我定了罪:“他是撒旦的信徒,他的电影让黑暗和丑恶降临到了洛杉矶,他用种种迷惑手段俘虏了众人的心蒙蔽了人的眼睛,电影中的男****荡,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同时,主教大人对世人发出了警告:“我以上帝的名义警告可怜的洛杉矶人们,警告这些迷途羔羊们,睁开眼睛看看这个恶魔的真实面目吧,这部电影只能让你们下地狱!主是不会饶恕那些看这部电影而发出微笑的人们的!”
据我所知,这个时代的洛杉矶,几乎一半的人都是虔诚的信徒,弗兰肯斯坦主教的这篇文章,绝对会让这些信徒心生排斥和偏见,《色戒》刚刚推向市场,这篇文章很有可能让它遭受到严重的打击。
汗水,冰冷的汗水从我脸上留了下来。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高兴得确实太早了。
我虽然压中了观众的心理,却根本没有考虑到社会上另外一些人的舆论引领能力。
这些人,他们的话语会向大风一样扫过,观众在他们的面前,只会向野草一般顺应着倒下,如果处理不好这个事情,那等待我的,只有一个结果,这个结果,格里菲斯也曾经遭遇过:从顶峰一下子滑落到人生的低谷,再也爬不起来。
而对于组建不久的把所有资金和希望都投入这部电影中的梦工厂,将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突如其来的灾难。
怎么办!?
捏着那张报纸,我如同五雷轰顶,欲哭无泪。
惟一让我欣慰的,是最后一篇文章。这篇文章篇幅最短,但是那个署名,却让我多少有点吃惊:约翰·福特!那个拍出《铁马》《关山飞渡》的被后世成为西部片大师的约翰·福特!
福特老老实实地分析了我的电影创新之处:“安德烈·柯里昂先生,将历史再现、心理真实和令人惊讶的场面调度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并且做到了完美和均衡,这些基本元素安排得当,毫无倚轻倚重的弊病。”
他还特意提到了我的一系列创新手法的运用:“柯里昂先生的的多机位拍摄、特写叠加处理、摄影机的大幅度推拉摇移、灯火对人物心理的烘托等等,一系列的手法无疑是当今时代绝无仅有的创新,我激动地看到,这些美妙的乃至天才的拍摄手法,必然将在好莱坞的发展历史上留下光辉了一笔。”
论证之后,他对《色戒》大加赞扬:“《色戒》不仅在拍摄手法上开辟了一条光明大道,在人物的塑造上,注重从他们的内心出发而不是导演的主观愿望出发塑造形象,影片突出了在生死攸关的关头所表现出来的道德感和个性,在极端的环境中表现出了人的最卑劣、最弱的一面和最高尚的最有价值的一面,我认为,美国的学者可以用学术的眼光探讨这部电影。”
不愧是美国历史上的电影大师!竟然看到这么多东西!读着这段豆腐块长短的文章,我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洛杉矶论坛报》上面也刊登了一些好莱坞电影从业者的意见和评论,大部分是批评之词谩骂之声,少部分模棱两可,只有极少数人敢于力挺我的这部电影。
其他的报纸也是一样,《邮报》、《好莱坞时报》等报纸一面倒的指责,而《市民报》对于我来说可能是情况最好的一张报纸,上面的刊登的市民意见中,百分之八十的人表示《色戒》是部感人的电影。
我特意翻了一下那张“西部良心”的《基督教真理报》,整张报纸竟然没有一点关于《色戒》的报道和评论,它在吵吵闹闹中出奇的沉默,让我愈加觉得这张报纸不简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