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钢铁被刀柄敲击的声音分外响亮。
声音在空旷空间中回荡,握着刀柄的人不在意响亮的声音,不耐烦地道:“喂,守鹤,今天的分量够了,你别再给我惹麻烦,我明天过来收拾。”
一片沉默。
带着防风头套的砂忍转身离开,轻声自言自语着:“真是倒霉,为什么会轮值到我。”
跟清脆刀鞘撞击声混杂在一起,砂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这里是风之国—茂林寺。
说是一座寺庙,倒不如说是一座塔。
塔顶在天然的巨石上冒尖,塔体在巨石内部雕空而成。
而整个巨石的底部,还有一层塔,一层空旷、阴暗、却又封闭的最底层。
底狱。
仅有一道从巨石中开凿而出的通口,一路窄小几乎只容一人通过。
而豁然开阔的底层正体,却由铁栅栏封闭着,铁栏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咒印,一望之下如同小蛇或者蝌蚪一样爬满了整个空间。
“你来了。”
空荡荡的栅栏里,一个消瘦的身影跪坐在那里,双手合十。
“你知道我要来?”甩掉粘在手上的最后一点灰烬,诚略微矮身从栅栏下钻了进去,语气平淡,不过不掩饰自己略微的好奇。
这栅栏极粗,栏与栏之间的缝隙却很大,可以轻松供几个成年人同时出入——这东西,原本就不是用来防备人的。
跪坐在那里的是个苍老的僧人,皱巴巴的皮肤下几乎只剩骨头,常年不见光的生活让他的肤色也苍白得可怕——嘴巴里一颗牙齿都没有,嘴唇都有些塌陷了下去,不过他微微一笑,还是说不出的和善。
“坐下来喝杯茶吗?”
老僧对着的地方,一炉、一釜、一壶,还有两个茶杯。
虽然都很旧了,但却都还保存完好。
炉上的水锅咕噜噜的冒着气,有种好闻的开水的香气,诚在他对面盘膝坐了下来,席地。
老僧拿起旁边的水壶,向锅中添加着凉水,原本沸腾的水重新安静了下去。
诚默默地看着,直至老僧第七次重复这个动作,然后熄了火,端起水锅在茶杯中倒上了水。
水清澈可人,杯底晃动着两人的倒影。
——没有茶叶。
倒不是老和尚在打什么机锋,而是他的确很多年都没有接触过茶叶了,具体算算,应该是从他成为一尾人柱力的那一天起。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诚没有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水,而是开口问道。
老僧双手捧起茶杯,闻言摇了摇头。
“分福——你对你体内的守鹤怎么看?”
老和尚略微动容:“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放下茶杯,他双手重新合在一起:“守鹤是野兽——但现在人们都已经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我了。”
“我的名字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有意义的是,我是人柱力,与我体内的野兽生命相连——当人们忘记了我的名字而仅记得这一点的时候,我对守鹤的看法如何实际上没有区别。
“因为[守鹤]不在我体内,而是我本身。”
诚每个字都听到了,他沉默了一下,换了个问法:“那你对你自己怎么看。”
“自己?那是什么?所有的自己都是从一片空白之中诞生的,然后不断被世界和自己改变,刚出生的分福是自己,青年时的分福是自己,刚成为人柱力的分福也是自己,究竟从哪一刻起,分福不再是分福,而变成了守鹤呢——年轻人你把刀放下,我们有话好说。”
诚收起了刀,有点奇怪问:“老和尚,看你的样子,似乎对把你变成这样的人柱力制度并无怨恨?”
老僧分福笑了笑,不再捉弄诚,换了稍微正经一点的语气道:“因为怨恨并没有改变现实的能力啊。”
“我们打算改变人柱力的制度。”诚抛出了诱饵。
那僧人的眼睛——尽管经过忍猫们千辛万苦地调查,诚从获得的情报知道,分福年轻时,曾经以苦行的修行自己刺瞎了自己的双眼,但那对毫无神采的瞳孔,仍然像一只狡猾而纯真的狸猫一样。
老狸猫似乎微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从你身上闻到了什么吗?”
诚皱眉摇头。
“是火,干净的火。”不是片刻前那故意嘴碎的讨人嫌,老僧认真地说道。
诚终于知道自己跟这个老和尚毫无共同话题可言,他皱着眉,说道:“人柱力是战争的产物,要消灭这个扭曲的制度,除了从根本上消灭战争诞生的土壤这个办法外,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建立起更优秀的制度来代替它……”
分福打断了他:“你知道吗,人心如同水镜一样。”
他伸出干枯的手掌,在面前的水锅中映出影子,水波平静,掌心那个“心”字在锅底清晰无比。
诚皱眉更深,他看着那口小锅,如有实质的查克拉在他不自觉集中注意力的时候释放出来,扰动水面,水底的倒影顿时支离破碎。
“可是欲望——嗔、贪、痴往往扰动了本心,使之出现动摇,产生与真实背道而驰的裂口……
“你说你要改变这个制度,可是你真的看清了它吗?”
分福平静而言,一种气度让诚无法打断他。
“盲人摸象不见全体,而凡夫论法亦复如是——”
老僧伸出了另一只手,掌心同样有一个字:“还不如敞开心壁,去接受。”
一手心,一手受,双手合什,分福深深下拜,谦恭之极地整个人贴在了地上。
诚悚然回头,看到后方墙壁上,一副古旧发黄的字画。
上面写着:
吾乃世界安宁秩序的缔造者。
落款是:
大筒木——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