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实权的曹大鹏都被查实有重大贪腐问题,郝淳涛这个一把手能干干净净?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一旦曹大鹏的案子明朗化,郝淳涛的ri子也不会太好过。而一旦有人瞄上他,也难保他不会成为第二个曹大鹏。
最理想的结果,是调查组只查实一部分无关痛痒的曹大鹏违规违纪的“浅显问题”,够得上免职,却够不上法办。这样一来,曹大鹏的倒台才不至于牵连上郝淳涛,构成潜在的风险。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得到厅里主要领导支持的马步祥,不会轻易放过曹大鹏。而郝淳涛所需要做的就是,利用职权和一把手的无形影响力,延缓和cāo控调查的进程——最起码,也要将调查组拖在新安,让曹家背后的人暗中活动,为此争取时间。
这是彭远征坚持让曹颖主动“刺激”郝淳涛的关键所在。还是那句话,不指望郝淳涛能为曹大鹏做什么,只要他能为了自保不去趁火打劫就足够了。
曹大鹏能走上副厅级国企高管的位子,背后不可能没有人的。曹大鹏女儿曹颖态度的前后反差,也提醒了郝淳涛这一点。
然而事实与他的判断却有十万八千里之遥。曹大鹏的靠山早就不复存在,曹家母女如今走投无路、求告无门,所能指望的也就是一个彭远征。
郝淳涛思之再三,越想越烦躁,对祝玉山就越加痛恨。他现在基本明白,这一切几乎就是祝玉山这个yin险小人搞出来的——而事实上,祝玉山最早是胡厅长的秘书,曹大鹏与胡厅长之间的嫌隙和矛盾,与他的暗中挑拨有着莫大的关系。
祝玉山一直想要搞掉曹大鹏。却没有机会。这一次。机会终于来了,党委书记的岗位唾手可得,他怎么能放过?
郝淳涛黑着脸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纪委副书记薛胜利慢慢跟了进来,“郝总!”
“老薛,你来的正好。”郝淳涛扫了薛胜利一眼。淡淡又道:“厅里的调查组在公司,你这个纪委副书记要全程陪同接待,协调各部门、各企业配合调查,有什么问题可以向祝书记汇报,当然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薛胜利心头咯噔一声,赶紧挺直腰板表态道:“请领导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郝淳涛笑了笑,“你坐。其实也没有必要搞得这么紧张。曹大鹏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他有没有问题。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本着实事求是和一心为公的原则,我们要慎言、慎行……可不能为了个人的一点私心,就不顾良心和党xing。去干那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哟!”
郝淳涛叹息了一声:“曹大鹏与我搭班子多年。他出了事,我很痛心!但是我希望。无论是组织上还是同志们,都能给他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
“这些话我无法公开的场合说,但私下里可以交流交流。好了,你去忙吧,你也是老同志了,我相信你的原则和党xing。”
薛胜利咬了咬牙道:“我明白,郝总,我先走了,有事再向领导汇报!”
薛胜利转身就走,他还没有出门,却又听郝淳涛轻轻笑道:“老薛啊,现在公司里像你这样成熟稳健的老同志不多了,你在中层正职的岗位上已经干了七八年了吧?等过了这一段时间,我会向厅里推荐你和其他几个老同志进班子,看看能不能成……”
薛胜利嘴角一抽,旋即狂喜。他霍然转身,向郝淳涛深鞠一躬,感激涕零连连道:“谢谢领导提携!谢谢领导提携!”
无论曹大鹏问题大小,他已经被免职,班子里就少了一个人。如果郝淳涛这个一把手向上推荐,薛胜利还是有机会进班子的,一跃成为企业高层领导——从无行政级别的企业内部管理任命的中层干部,变成正处级干部。
这可是凤凰涅槃啊!
新安机械制造集团是副厅级国企,企业党政一把手是副厅级,班子成员则是正县处级——不过,是行政主管部门机械工业厅管理的企业干部,与党政机关序列的县处级干部有一定的区别。
薛胜利脚步轻快得离开,有郝淳涛的这个大红包在,他就算是彻底倒向了郝淳涛,哪怕为此跟祝玉山反目也在所不惜。
薛胜利走后,郝淳涛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心道:曹大鹏倒了,你祝玉山就能上位吗?老子还偏偏就要看看,你怎么粉墨登场!
作为权力掌握者,最忌讳和最憎恶的就是在背后上蹿下跳的副职。祝玉山在背后yin曹大鹏,郝淳涛心里同样也不舒服——这样的人一旦上了位,谁能保证他会不会yin自己呢?
所以,郝淳涛暗暗下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不管曹大鹏的事情最终结果是什么,他都要将祝玉山打下去。
……
福满楼土菜馆。
彭远征缓缓放下手里的酒杯,笑了笑,“我说易大公子,你不是找我有事要谈吗?怎么现在倒成了哑巴了?”
易国庆轻轻一叹,“彭少,我主动来新安挂职锻炼,你恐怕很奇怪吧?其实我在此之前,根本就对从政不感兴趣,家里安排我进中-央机关,我都非常抵制。我不想做官,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既然不感兴趣,又何必勉强自己呢?”彭远征举杯邀饮,“干一杯!”
易国庆一饮而尽,眸光四shè,“彭少,我是为爱而来的!这里,有我的爱情!”
噗!彭远征刚含到嘴里的啤酒忍不住噗嗤一声喷在一边,他忍住笑意擦了擦嘴角,啼笑皆非道:“爱情?为爱而来?你下来挂职……跟爱情何干?”
易国庆一本正经地轻轻说着,“我的爱情在新安——我心目中的女神在新安,我的真爱在新安啊!”
“哦,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爱上了我们这里的一个姑娘,所以就让家里帮你运作来新安挂职?”彭远征玩味地笑着。
“不,不。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相爱三年,然后毕业后她就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我一直找了她整整两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在江北大学教书……”易国庆眸光闪动,声音变得无比的轻柔起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她跑掉!”
由此,易国庆开始充满感情地讲述他与这个名叫窦晓兰的女孩死去活来又一波三折近乎波诡云谲的爱情故事。彭远征倒是没有想到,易国庆看上去一介世家公子哥儿,竟然有一颗赤子之心。
易国庆和窦晓兰相知相恋在大学校园之内,与普通的大学生恋情并无二致,只是窦晓兰出身工人家庭,父亲还是下岗职工,他们的恋爱得到了易家的强烈反对。尽管易国庆坚持非窦晓兰不娶,但怎奈家族的压力并非来自于口头上和jing神上。
易国庆的母亲当面找上了窦晓兰——窦晓兰不堪羞辱、同时也认清了世家门庭深重,不是自己这等草根女孩能进的无情现实,就在易母的“劝说”下,不告而别,离开易国庆运走他乡。
事后,易国庆与父母及家中长辈大闹一场,先后三次去窦晓兰的家乡——江北省泽林市寻找窦晓兰的踪迹,都没有任何结果。
一晃两年。易国庆无意中从一个老同学那里得知窦晓兰在江北大学教书的消息,欣喜若狂。他悄然来到新安找上了窦晓兰,两人旧情复燃再次重归于好。
但这一次,为了两个人的将来,他选择了低调和沉默。他瞒着家里人,提出可以按照家里的意愿弃商从政。至于他如何来到新安挂职的这些细节,就不用赘述了,以易家的能量,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
……
彭远征耸了耸肩,“易大公子,你的故事很感人。可是,我所能做的,也只是祝福你们。”
“不,彭少,我求你帮帮我!真的……”易国庆竟然当面落下泪来,可见他此刻内心情绪的激动,“求你帮帮我们!我来新安挂职,一方面是为了陪晓兰,一方面也是为了找你帮忙的!”
彭远征一怔,轻轻叹了口气道:“易兄,说实话,这是你的家事和私事,我有心无力啊!我觉得,你应该尝试着回去跟你的父母做做工作,好好跟他们解释一下,他们总不至于为了所谓的面子和门当户对,就抹杀你一辈子的幸福吧?”
“彭少,你不了解我的父母,他们的门第观念太深了,我什么办法都用完了,甚至不惜自杀要挟,统统无济于事。”易国庆哀伤地哽咽起来,“他们看不上晓兰,无论我们怎么说,他们都不肯松口……可是他们不知道,没有晓兰,我是活不下去的呀!”
易国庆伏在桌上抽泣起来,像个失恋后心碎无助的女孩。
彭远征嘴角轻轻一抽,忍不住暗暗叹息。他看得出易国庆对于窦晓兰的感情已经深入到骨髓,没想到作为世家子弟的易国庆竟然有如此痴情的一面。
易国庆的哭声引来了周遭食客的关注。彭远征尴尬地拍拍他的肩膀,苦笑道:“我说哥们,别哭了,跟个娘们儿一样,你说说看,需要我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