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郑英男一把抓过自己的大哥大来，径自给秦凤的办公室打了过去。
秦凤正在批阅文件，电话铃声响起的同时就顺手抓起威严道，“我是秦凤。”
电话那头，郑英男噗嗤一声笑了，“姐，你还真是有派头，领导就是领导啊，连接个电话都非同凡响。”
“你这死丫头，你没事干，来调戏姐。”
“姐，你真坏，你跟那个彭远征串通好了骗我们上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打我们丰泰纺织的主意？他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要让我们收购他们那些小纺织厂！”
秦凤笑了，“这可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的，与我无关啊。咋，他还真能办？”
“说是三天之内给我们一个答复，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哟。”
“那不会，他不是那种人。”秦凤下意识地斩钉截铁道。
“啧啧，果然是‘自己人’啊，姐还真会替他说话！你现在说话的口气，几乎是跟他一个鼻孔眼喘气！”郑英男格格娇笑起来，“看在‘自己人’份上，我就回去跟我爸商量商量。”
“你又瞎扯了！”秦凤嗔道，不过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此番面对郑英男的“调戏”，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敏感和排斥。
“好了，我不跟你扯了，我这里还有事。”说完，秦凤就挂了电话，妩媚的脸蛋感觉微微有些发烧。
表妹郑英男一连串的“玩笑话”。正在一点点地敲打着她已经半掩半开的心门，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感的悸动，这种久违的悸动让她心跳。又让她恐惧。
她的眼前浮现起彭远征那张刚毅英挺的面孔，目光有些迷离和温柔。但当思绪回到昨晚那温柔而专注的一幕，她的心里就再也遏制不住某种冲动。
但她旋即脸色又变得无比的惨白。
她想起了自己的现状、自己的年纪，想起了两人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沟壑。她刚刚沸腾起来的心，就好比是沉下了一座冰山，黯然神伤几近绝望。
她伏在桌案上泪如雨下，无声地呜咽着。这个时候，是她最脆弱的时刻。情动的瞬间被打回原形，这种巨大的落差和情绪的起伏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门被敲响。
秦凤立即手忙脚乱地抓过纸巾来擦拭了一把泪花。然后又起身走到脸盆架跟前，抹了一把脸擦干净，定了定神才沉声道，“进来。”
组织部的李部长笑吟吟地走进来，“秦书记！”
“来，老李。请坐。”秦凤勉强笑道。
“秦书记，程序已经走完。是不是该给云水镇的小彭同志下任命了？”李部长笑着问道。
“成。就让令书记和老李你们走一趟吧。云水镇是区里的重要乡镇，又是工业强镇，云水镇党委书记的岗位。也比较重要。”秦凤挥了挥手，“你顺便找彭远征谈个话，告诉他，镇里不能再出乱子，如果再出乱子。区里绝不姑息，肯定一撸到底！”
李部长笑了，“那是。不过，小彭同志工作能力很强，云水镇交给他，起码在经济上会有一个很大的跨越。只要小彭同志在抓经济的同时抓好社会稳定，那么，就一定能够完成区委交给的工作任务。”
组织部的这个李部长原来对彭远征的态度并不待见。只是现在彭远征逐步显现出不容人忽视的能量，区委书记大力支持，而据说市委领导也颇为器重，他的态度也就慢慢随之改变了。
秦凤淡然一笑，“这个同志，我还是比较信任的。老李，最近提拔的这批年轻干部，你要抽空都跟他们谈谈话，明确告诉他们，不要以为这一次被提拔了，就说明他们很出色、工作很有成绩！说实话，其中有几个我是不太满意的！组织上提拔他们，无非是考虑到工作的连续性，为了提高他们的工作积极性！”
“嗯，我会跟他们谈的。秦书记，我有个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李部长突然压低声音轻轻道。
“你说。”
“秦书记，我听市里人说，您要进市委常委？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李部长目光炯炯地望着秦凤。
秦凤吃了一惊，心道这省委组织部还没找我谈话，这风声从何而来？
她心念电闪，猜测是市委书记东方岩有意放出的风声。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政治考虑，同时也意味着此事板上钉钉，再无更改。不出意外的话，省委组织部就在这两天要找她谈话了。
而事实上，省委组织部刚才已经电话通知市委组织部，明天上午省委组织部的周副部长要找她做正式的组织谈话，只是暂时还没通知下来。
干部提拔任命之前，要先进行组织谈话，这是组织程序，必不可少。
这个年月，干部提拔相比于后来而言还是不怎么透明的，不需要公示。只要组织考察结束、组织谈话完毕，基本上就可以下正式的任命文件了。
其实，也不仅是干部提拔这一个领域，很多政治经济社会领域，信息都是不通畅的。这是时代的局限。
李部长仔细观察着秦凤的脸色和神情变化，见她先是震惊、旋即淡定，就心头一颤，知道这事儿八成是真的了。
“这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我要进常委？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呐？老李啊，你是做组织工作的，可不能跟着传播这些小道消息！”秦凤淡然笑着，挥挥手。
“呵呵，我就是去市里办事，听市委组织部的人说了一嘴，说省委组织部领导马上要找秦书记谈话……”李部长笑着起身道，准备离开，有些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足矣了。
他第一个得到消息，第一个赶来恭喜表明忠诚的态度，秦凤应当心里有数。
“没有的事儿！”秦凤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承认。况且，她也真是没有接到官方通知，也不算撒谎。
“行，秦书记您忙，我先回去了，下午我就跟令书记去云水镇走一趟。”说完，李部长笑着离开。
李部长前脚刚走，沈玉兰就兴奋地冲进来，竟然忘记了敲门。秦凤皱了皱眉，抬头望着她。
秘书进领导办公室不敲门，这可是大忌讳。秘书跟领导的关系虽然亲密，但应有的规则必须得遵守，否则就只有“分道扬镳”的结局。
秘书不能自己选择领导，但领导却可以随时换秘书。
但沈玉兰在兴奋头上，也疏忽了这一点。
“秦书记，市委组织部通知，省委组织部领导要找您谈话，时间是明天上午十点，要求您上午十点前赶到省委组织部。”
省委组织部领导找县处级干部谈话，这很明显就是升迁为副厅级干部的前兆。作为秦凤的秘书和心腹，沈玉兰当然是恨不能看到秦凤的官越做越大。因为这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孬处。
“哦，我知道了。”秦凤神色虽然平静，但内心深处却极为兴奋。而这种对于升迁的兴奋情绪暂时冲抵了刚才那深深的黯然落寞。
“恭喜领导了。”沈玉兰低低恭谨道。
秦凤笑了笑，“嗯，玉兰，先别跟别人讲，因为暂时还不确定。不过你放心，我应该不会离开区里的。”
……
……
下午两点。
区委副书记令翔和区委组织部的李部长联袂去云水镇宣布组织任命，区委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和组织部部长亲自出场，足以显示出区委对于云水镇党委书记岗位的重视。当然，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成是区委对于彭远征这个干部本人的重视。
会议室里坐满了镇里的中层以上干部，各村村支书，各大企业负责人。当令翔和李部长昂首挺胸在彭远征和李雪燕的陪同下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现场掌声雷动。
两位区委领导对掌声比较满意，走上主席台微微欠身致意。
彭远征挥了挥手，抓过话筒朗声道，“好了，大家安静。下面，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区委令书记和组织部李部长来我镇宣布区委的最新干部任命！”
掌声再起，待掌声停歇，李部长才笑了笑道，“好了，我宣布区委最新干部任命。经组织考察和区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彭远征同志为云水镇党委书记，镇政府工作由镇党委副书记、副镇长李雪燕同志代理主持。”
“彭远征同志主持镇党委工作和镇全面工作，李雪燕同志主持镇政府工作并协助彭远征同志抓好镇日常工作，这是区委经过通盘考虑做出的重要决策。彭远征同志政治素质过硬、工作能力很强、作风公道正派，区委认为由彭远征同志担任镇党委书记职务，是合适的；李雪燕同志在云水镇任职多年，熟悉镇里工作，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识大体、顾大局，组织观念强，区委认为由李雪燕同志主持镇政府工作和协助彭远征同志工作，也是妥当的……”
李部长朗声讲话，却被台下热烈的掌声给打断。
彭远征干镇委书记并不意外，因为这是迟早的结果，谁都心里有数；可李雪燕这一次却没有名正言顺地当上镇长，只是代理主持镇政府工作，相当于镇长却不是镇长，镇里不少干部就暗暗猜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