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龙和宋果的偶然到来、适逢其会,让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彭远征心头一动,暗暗起了一个心思。
他虽然是重生者,阅历足够丰富,但这具20多岁的青年身子里犹自涌动着青春的激情——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天尽兴,他倒也敞开了心胸。
他清澈而淡然的目光从醉意朦胧的黄河和莫书屏身上扫过,嘴角轻轻一抽,拿定了主意——不如趁热打铁,彻底拿下这两人,再逼一逼郝建年,同时也为自己下一步的掌控局面造造声势。
他比谁都清楚,在现实的体制环境中,要想做事必须首先要掌权。手里无权,做事就是一句空话。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只有架空郝建年,才能毫无掣肘地做事。
否则,有郝建年这么一颗巨大的钉子在背后盯着,他就算是心思再缜密也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一旦让郝建年抓住机会反戈一击,代价将是极其惨痛的。
他是一个手段果决、当机立断的人,既然拿定了主意那就不再拖泥带水。
他笑了笑,环视众人朗声道,“同志们,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市里最大的民营企业集团信杰企业的少老板,著名的青年企业家黄大龙先生。下一步,我们镇里做的商业街改造扩建项目,黄大龙先生的信杰企业将参与竞标,很有可能将成为我们的合作者!”
彭远征的话音一落,李雪燕等副职们就开始鼓掌。
黄大龙嘿嘿笑着站起身大模大样地抱拳道,“各位云水镇的领导不要这么客气,鄙人跟彭镇长是铁哥们,远征的工作我不支持谁支持?我在这里表个态,哪怕是赔本亏损,这个项目我们信杰企业也做了!所以,竞标的时候,还请各位领导开开绿灯,哈哈!”
众人都笑了起来,贾亮则跟了一句,“彭镇长,既然黄总这么仗义,信杰企业的实力又非常雄厚,我看就不如不搞竞标了,直接跟信杰企业合作。”
吴明犷和施萍也附和着点头微笑,“就是,就是。”
黄河则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黄大龙,又悄然扫一眼彭远征,他没有想到,彭远征会有黄大龙这种财大气粗的朋友,难怪他一开始就要搞招商引资有恃无恐!
这个年轻镇长的能量越来越深不可测了。莫书屏丰腴的脸蛋微红,目光也在彭远征的身上逡巡着。
“那可不行。必须要竞标,而且过程要公开、公平公正,这是项目建设的规范要求。今后我们镇里的项目建设还会有很多,招投标制度必须要构建起来,避免暗箱艹作就能避免决策失误——而且,商业街的项目,不仅有信杰企业,还有我们镇里的惠丰集团。胡进学前两天跟我过,他们是本地企业,有责任也有能力为家乡建设出一把力!”
彭远征笑着挥了挥手。
黄大龙大咧咧又不屑一顾地道,“胡进学的惠丰?他们不行!跟我们争,惠丰还差太远!”
惠丰集团无论是在云水镇、还是在新安区,都是数得着的大企业,实力很强。但与信杰企业相比,还是差得太远。惠丰集团顶多是在新安市本地有影响力,而信杰企业早已走出新安,走向全省和全国,最近更是刚刚融资上市,明年还要争取在香港借壳上市。
况且,信杰企业是惠丰集团的大主顾,如果失去了信杰企业的支持,惠丰的效益和利润会缩水五成以上。
彭远征扫了黄大龙一眼,淡然一笑道,“我们就一个商业街改造扩建,还需要多大的实力?惠丰集团的实力足够了。”
黄大龙还待要什么,却见彭远征已经转过头去开始介绍宋果,就闭住了嘴。
“这位是宋果,江北大学历史系的副教授,省里著名的年轻学者,是我最好的朋友。”彭远征拍着宋果的肩膀道。
宋果没有起身,只是淡然微笑向众人点点头,神态很是矜持。
这么年轻的副教授当然令人惊讶,但副教授的身份与黄大龙财阀少当家的身份还是差太多。虽然,众人听了虽然也颔首鼓掌,却也没真正把宋果放在眼里。
但彭远征接下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即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陡然而生几分敬畏。
“呵呵,宋果是市委组织部宋炳南宋部长的公子。”彭远征的声音并不大,但话一出口,落入大家的耳中却如同惊雷。
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新安市核心领导层的大领导之一。宋炳南这个名字,这些乡镇干部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一尊大神,高高在上仰望都很困难的大神——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宋部长的公子!
包房里顿时沉默了下来,黄河等人的目光凝结,脸色陡然涨红。而李雪燕刚刚夹起一筷子菜,还没有往嘴里放,突然听到这个话,也呆滞了一下。
此时此刻,有人震惊,有人艳羡,当然更多的是恍然大悟。难怪彭镇长刚来就这么强势,毫不畏惧郝建年,原来背后站着的是宋部长!以往,镇里很多干部都在猜测彭远征的背景,却是没有想到“来头”居然这么大!
宋果很意外,怔怔地望着彭远征。以往的时候,不论大场合,彭远征都尽力避讳暴露于他们宋家的关系,而今天却直接捅开了这层窗户纸!为什么?
宋果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
但对他来,这层窗户纸的捅破是他乐意看到的,他的父亲宋炳南其实也是乐意看到的。宋炳南很乐意成为彭远征在新安市的“后台”,因为这样将直接促进宋家和京城冯家的友好密切关系。
……
……
又是一轮热情的寒暄和欢饮。宋果的身份被揭破,除了李雪燕之外,在场众人都挨个来向他敬酒,哪怕是早已不胜酒力的莫书屏,也强撑着换上啤酒,主动跟宋果喝了一杯酒。
因为彭远征的关系,宋果都没有驳众人的面子,虽然浅尝辄止,但一轮下来,也喝了两杯白酒。
宋果虽然给了面子,但骨子里那股清高是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的。况且几个副科级的乡镇干部在他眼里也着实不算什么,能虚与委蛇对他来,也是冲着彭远征的面子。
要不是看在彭远征的面子上,以他的姓格,根本懒得跟一些陌生人虚伪寒暄,着一些他不愿意、平时也很少的客套话。
李雪燕的心情很复杂。她是,因为出身所以眼光很不凡,她从宋果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了他的某种不耐烦,更看出了他对彭远征的若隐若现的“逢迎”。虽然“逢迎”这个词用在宋果身上,让人感觉很滑稽,但确实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李雪燕对彭远征的身世背景有过深入细致的了解。她本来以为,彭远征能有今曰,一方面是他个人的天分、才华和努力促成,另一方面则是高层领导的赏识提拔——现在看来,这个高层领导基本上就是宋部长了。但,领导的赏识跟与领导关系不一般完全是两个概念,而彭远征和宋果之间的关系,绝不寻常。
一念及此,李雪燕心里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复杂的失落——她觉得面前的彭远征居然是这么的陌生,两人明明近在咫尺,朝夕相处,却如同隔着天遥地远!
耳边满是欢声笑语,李雪燕的情绪却变得低沉和压抑。她慢慢垂下头去,纤细的手指轻轻交叉着,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想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场暂时忘却这些伤怀和烦恼,却又担心会丢了自己领导干部的体面。
坐在她旁边的莫书屏并没有注意到李雪燕的异样,却回头去与黄河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宋果的出现,让两人马上意识到,这场“郝彭之争”的结果不难预料了——郝建年虽然是区委常委,但与宋炳南的赫赫权势没法比,组织部长管干部,郝建年怎么敢跟宋部长对上?
而再为郝建年当打手冲锋在前,吃亏的将是自己。
既然如此,他们立即决定转方向——彻底抛弃郝建年,投向彭远征。
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对手,只有永远的利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继续跟彭远征“唱对台戏”,都不符合他们的政治利益,他们还怎么会飞蛾扑火?
想到这里,黄河和莫书屏一起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走过去谦卑地笑道,“彭镇长,我们两个一起,再敬领导一杯酒!”
在很多时候,有些话是不需要到嘴头上的。黄河和莫书屏的行动足以明了一切。
彭远征笑了笑,也起身来跟两人碰了碰杯,道:“来,我们干这一杯!喝过这杯酒,我们就都向前看,时间久了,你们就会知道我彭远征是怎样的一个人,无论如何,我不会吃独食,更不会对不住朋友!”
彭远征的话到后面就比较直白,声音也压低了下来。
黄河和莫书屏赶紧恭谨地低低道,“谢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