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当油门踩到底的时候,速度达到极致,瞬间产生了一种正在参加一级方程式赛车的错觉,即使隔着车窗也能够感受到嗖嗖的狂风正在持续倒流,似乎就连身体都开始进入了一种隐隐如同失重状态的阶段,整个心脏都漂浮了起来,那种紧张那种刺激那种彪悍,让身体分泌出了大量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就这样炸裂了开来。
“嗖!”
车子就这样冲破了包围圈,然后把所有车辆全部都抛在了身后,“拨开云雾见明月”的疏朗和畅快从内心深处滋生了出来,甚至冒出了一种逃出生天的错觉,欢呼声和鼓掌声就自动上线——但只限于安妮一个。
尽管刚刚只是刹那间的碰撞而已,但情况却非常危急,从机场抵达大厅的人山人海开始,到铁桶包围圈,短短不到二十分钟之内,情绪始终保持着紧绷,确确实实地让人感觉在高空钢丝绳索之上走了好几个来回。
安妮的反应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甚至应该说是唯一正常的——诺兰不擅长表达自己;而蓝礼则能够完全控制自己,两个人的反应都不是正常人。
“哇哦!噢吼!”安妮高高地举起了双手,忍不住就高声欢呼了起来,庆祝着死里逃生的瞬间,但看着没有反应的诺兰和蓝礼,安妮也有些无力,“嘿,你们两个,不准备给点反应吗?至少我们需要感谢一下司机,不是吗?你们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这不太对劲吧?”
就在此时,混乱再起。
“叭!”
“叭叭叭!叭叭叭!”
“叭叭!”
喇叭声就如同庆典烟花一般,四处响起,轰轰烈烈的声响正在演奏着一曲根本不成脉络的交响乐篇章,就好像整个乐团里的十五名成员,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演奏着自己的,场面一片混乱。
刺耳的响声在空旷而安静的高速公路上久久回荡着,莫名就让人响起吹着唢呐敲着腰鼓上门迎亲的古老婚嫁传统,只是,这支唢呐乐队应该从来没有配合过,存心就想要搞砸这个婚礼,让人哭笑不得。
可是,为什么呢?
显然,刚刚司机摁响了喇叭,用这样的方式发起了警告和威胁,迫使正前方堵住去路的那辆车不得不让开位置,这才赢得了逃离包围圈的机会,避免了一场大型连环事故的发生;但如此喇叭声响落在后面车阵的耳朵里,却演变成为了一种……一种应援手段,一种呼应手段,于是大家就迫不及待地摁响了喇叭,加入了这场“狂欢”之中。
娱乐至死娱乐至死娱乐至死。
虽然这句话已经变得越来越普遍,几乎人人都已经知道了;但此时此刻,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却前所未有地清晰明确起来——讽刺、戏谑、荒唐、恶搞、无奈、悲凉,就如同看到了悲伤的小丑正在街头努力表演却没有人愿意为他驻足一般,五味杂陈着实难以形容。
安妮的话语就这样停留在了嘴边,甚至就连表情都没有能够发生变化,就这样停顿在了一个瞬间里,太过荒谬而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呵。呵呵。”
一阵沉闷的笑声隐隐溢了出来,蓝礼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忍住,今晚的一切都着实太过荒谬,一次荒谬过一次,忍了又忍,当高速公路喇叭奏鸣曲开始表演的时候,那种荒唐就达到了极致,继而形成了黑色喜剧的效果,蓝礼就这样直接笑出了声。
即使是两世为人,如此魔幻的景象也首屈一指。
安妮和诺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本以为对方会担心,结果却发现彼此的眼神里都带着一抹笑意,嘴角就这样一点一点上扬了起来,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忍住,就这样畅快地拍掌大笑起来,完全肆意大笑。
所有的紧张和恐惧,所有的困惑和荒唐,所有的意外和磕绊,此时此刻全部都化作了笑声释放出来,紧绷到几乎僵硬的肩膀线条总算是能够放松下来了,然后控制的阀门就被打开,笑声也就停不下来了。
就连司机都被感染了,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但笑容和放松也只是暂时的,紧接着后视镜里就再次出现了车队的身影,那些车辆依旧没有能够完全甩开,穷追不舍地再次跟了上来。
“怎么办?”安妮的情绪稍稍有些慌乱,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尝,随后就意识到危机依旧没有能够解除,“他们难道会一路跟下去吗?”
蓝礼可以察觉到安妮投来的视线,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也没有办法否认,犹豫再三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的,他们会一路跟随到酒店,摸清楚我们的下榻位置,可以的话,甚至可能会入住同一个酒店,希望能够在大堂或者走廊或者酒吧里,制造偶遇。”
“呼,现在我很确定,这就是骨肉皮。”诺兰直接给出了结论。
蓝礼没有反驳。
但蓝礼认为最好笑也最无奈的部分就在于:从上次“地心引力”的宣传就可以看得出来,其实他不介意公布自己的下榻位置。
因为在信息时代里,根本就没有办法保密,无处不在的社交网络总是有办法能够寻找到准确位置;更何况,他们此行就是为了宣传,所有行程都与媒体、与影迷、与大众息息相关,本来也就没有隐瞒行踪的必要。但即使如此,狂热粉丝们依旧选择了跟车,而且跟车规模比七个月前壮大了数倍有余。
但现在,蓝礼不想要在这一个细节上过多纠缠——如果道理真的有用的话,刚刚就不会发生车辆碰触事故了。
蓝礼调整了坐姿,拍了拍驾驶座,用中文说道,“我们把速度提起来吧,在保证行驶安全的前提下,尽快赶到酒店,不要再陷入包围圈里了。我知道超速可能面临罚款和违规,后续的罚款让你的公司过来找我吧。”
本来,蓝礼还想要说“罚分”的,但一方面,上一世他不曾在魔都开过车,他也不知道超速到底要不要罚分;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表现得自己太过熟悉华夏文化,对于从来不曾在这里生活过的他来说,罚分这样的细节就有些太过头了。
但蓝礼相信,司机自己会做考量。
果然,司机看向了后视镜的眼睛猛地一亮,“真的吗?”
蓝礼露出了一个笑容,“真的。”
“好嘞!”司机爽快地说了一声,扭了扭脖子,关节就爆发出了咔咔咔的声响,似乎目前为止都只是热身而已,然后,车速就猛地飚了起来,因为巨大的惯性都让蓝礼的后背撞向了椅背,然后就这样紧紧地贴着。
安妮和诺兰见状都惊呆了,安妮开口询问到,“你和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好像准备参加’速度与激/情’的飙车赛一样?”
“他是前任赛车手吗?”诺兰也没有忍住,“为什么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妙?蓝礼,你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啊……我觉得,我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蓝礼自己也是满头雾水,“我只是希望能够尽快抵达酒店,不要再陷入包围圈了,因为情况真的太危险了。但为什么感觉怪怪的,总觉得我好像坐上了吕克-贝松的出租车?”
“这形容不太美妙吧?”诺兰瞪大了眼睛,那一贯没有太多表情的脸颊上,难得一见地流露出了惊吓的神情。
1998年,法国导演吕克-贝松担任编剧以及制片人的喜剧电影“的士速递”横空出世,讲述了一名出租车司机是一个赛车高手,他非常热衷于赛车,于是改装了自己的出租车,在限速三十英里的区域能够飙车到一百二十英里,并且从来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事故,如此高超的技巧也让他协助警方破解了多起案件。
电影上映之后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备受欢迎,后来陆陆续续推出了四部续集,可以算是法国商业电影的代表作。
现在,蓝礼用这部电影来打比喻,暗示已经不能更清晰了:电影里最经典的一个场景就是,每位坐上这辆出租车的乘客们都因为飙车速度太快而想要呕吐,却又因为速度达到了极致而呕吐不出来,只有到停车的时候,才能够吐个痛快。
这……似乎不是好事。
“嗡嗡嗡。”
手机开始响动起来,安妮在紧张之中接起了电话,来电赫然是她的助理,她只能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蓝礼的手机好像没有响起,我不知道……但刚刚遇到了一点点摩擦的意外,放心,我们都没事,现在我们正在前往酒店的路上,嗯,现在不是通话的最好时间……我们没事,不用担心。”匆匆忙忙说完,快速挂断了电话,安妮紧紧地抓住了头顶上的把手。
然后,蓝礼和两位同行者就携手真正体验了一把“速度与激/情”的快感,在凌晨时分的魔都街道里,快速穿行把城市的景象全部都化作浮光掠影,凉爽的夜风和模糊的光影制造出了一种穿梭在时光隧道的错觉,而肾上腺素的迸发则让这段旅程变得刺激愉快起来。
不过,为了避免意外事故,速度没有完全达到极致,主要目的还是让后面的尾巴无法形成包围圈。
于是,远远地吊在身后的尾巴也就始终挥之不去,或远或近地缀在后面,就这样一路跟随着蓝礼一行人抵达了下榻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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