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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昌正在愁着怎么能让常悦楼的生意好起来,听到那些勋戚都在抢着还看不到踪影的大市场,就觉得牙疼。
“国公爷,这事您看……”
徐景昌现在只庆幸自己没花钱就把常悦楼弄到手了,他吩咐道:“你去一趟,咱们家也买。”
管家早就在等着这句话,闻言一溜烟就带着钱,坐上马车赶去户部。
徐景昌有些纠结,大市场是方醒的提议,他前几天才和方醒闹翻,这个时候去买,有些丢人。
不过只要能赚到钱,徐景昌就满足了。至于脸皮……
“我可是国公,他不过一小小的兴和伯如何敢和国公府较劲?”
……
徐景昌那里决定为了利益不要脸皮,而方醒正在和朱瞻基钓鱼。
北方的春天总是少了那么一丝妩媚,河边刚冒头的草地上,两人把鱼竿架好,方醒从包里拿出两小罐子米酒,还有一袋油渣。
“这酒很淡,油渣是瘦肉熬的。”
米酒清香而淡,油渣有嚼头却不柴,这是钓鱼人最喜欢的组合。
朱瞻基默默的看着浮漂,不时喝一口米酒,再抓几颗油渣嚼嚼。
“德华兄,小弟此刻倒是理解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不过人生而有灵,隐士毕竟是少数,能有半日这等时光就知足了。”
方醒笑道:“你有这个自觉最好,至于隐士,要么是大彻大悟,对俗世不屑一顾。要么就是借以扬名,想寻那终南捷径!”
朱瞻基拍拍手,说道:“前唐世家林立,科举中举者大多是他们的子弟,这就是德华兄你说的垄断,幸而武则天悍然一击,可惜却又败了。”
“权贵要反扑,世家要反扑,皇族要反扑,武则天以女人之身完成对大唐的改造,其功劳远超后面的那位玄宗。”
方醒笃定的道:“就如同现在一般,物理书发行之后,那些人看似收手了,可那只是表象罢了。”
河面平静无波,朱瞻基幽幽的道:“定国公!”
方醒点头道:“正是他,见风使舵的功力深厚,大抵是有人劝过他,说是跟我走得太近,以后必然会被清算,所以他才会用夺取常悦楼的手段来和我决裂。”
朱瞻基看到浮漂微动,就提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重新放下,也不去管鱼饵是否都被吃光了。
“你是说……常悦楼他只是在做戏?”
朱瞻基有些迷惑,“可那毕竟涉及到东宫,定国公的胆子没那么大吧?”
“来了!”
方醒一提,鱼竿前段弯曲,随即一条比手长些的鱼被拉了上来。
解钩,把鱼放进鱼篓里,再上鱼饵下杆。
方醒洗个手说道:“太子殿下宽厚,娘娘是女人,管不得外朝,至于你,他算是你的长辈,大不了到时候送些珍贵的礼物,说几句好话罢了,难道东宫还要跟他计较不成?”
朱瞻基点头道:“这个倒是比较符合定国公的秉性,首鼠两端,果真是颓废了。”
勋戚的颓废是朱棣比较郁闷的事,可这些勋戚大多都是他自己立起来的。若是亲自打倒,那不符合他的利益,动荡太大。
关键是丢人!
“勋戚终究是要整顿和解决的,交趾……”
……
勋戚们带动着那些有钱人家把大市场还没开建的店铺给抢光了,外面舆论沸腾,有人说勋戚真有钱,有人说勋戚利用权力垄断了大市场这个发财的机会……
朝会上,有御史就当场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弹劾那些勋戚见利忘义,与民争利。
这种愣头青真是太少了呀!
方醒呆在老位置上,看着那几个勋戚面色潮红的模样,心中大乐。
这愣头青御史下去了,另一个又冒头了,还是个愣头青。
“陛下,臣闻定国公在交趾时,利用和兴和伯交好之机,大肆搜罗良田,又去抓了那些俘虏来种甘蔗。”
没头没脑的一段话让人头痛,而且一枪两弹,徐景昌和方醒一起中招。
金忠低声道:“这就是陈再余,中举之后硬是要进都查院,最是强硬的一个,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想要邀名。”
从御史转为实职的官员不少,可不少都迅速的换了个模样,仿佛以前的强硬和不畏权贵只是幻觉。
方醒嗯了一声,看到朱勇出班,大声道:“陛下,交趾的田地荒芜,没人种就搁在那里。而那些俘虏更是每日只知道吃喝,平白无故养着他们,这未免太优待了吧?”
这是从另一个角度在为徐景昌开脱。
真正有点本事的武勋都在各地镇守,留在京城的,五军都督府是一个好去处,等到有战事时就出征。
“陛下,那些交趾人懒惰成性,兴和伯不是说过吗,交趾男人还没女人能干,所以这也是他在交趾推行男女平等的原因所在。大明可不养懒人,种地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如今总有些人假慈悲,那交趾叛军扰乱一方,没有尽数杀掉就算是陛下仁慈了。”
这话暗指御史陈再余,一名御史,在勋戚的打压下,以后就准备去琼州府过一辈子吧!
群臣看着陈再余,暗自怜悯:可怜的娃,你要开炮也得找准目标啊!一下就得罪了勋戚,自作孽!
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漠,眯眼看着群臣。
陈再余面对各种隐晦的眼神怡然不惧,年轻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陛下,交趾叛逆自然不足怜惜,但!”
陈再余侧身看着武勋们,眼睛瞪圆,蓦地喝道:“但那是大明的土地,那是大明的俘虏,定国公,大明的土地和俘虏可是你家的吗?”
呃……
大殿内瞬时鸦雀无声,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那些怜悯的目光转为震惊,还有惊讶。
勋戚占便宜不是一天两天,以前何曾有人弹劾,还是当着朱棣的面质疑。
朱勇的左脸颊颤抖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刘观本是在担心和愤怒,他担心陈再余以后会被勋戚们无差别报复;愤怒的是这等大事,弹劾徐景昌这等大事,陈再余居然事先没和自己通气。
御史要想弹劾谁,必须要备案,和上官报备,得到同意后才能出手。
比如说御史发现了朱瞻基有问题,那么刘观肯定会压下,然后进宫向朱棣汇报,由朱棣决定都查院在此事中的作用。
也就是说,御史虽然可以风闻奏事,但头上还有紧箍咒,还有几层婆婆。
可陈再余却独辟蹊径,一下就戳中了勋戚们的痛脚——占便宜,占大明的便宜!
逆转只在顷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