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有些农村村民的实际生活情况,原本还想针对农村一户人家的收入做更详尽的分析,又怕罗嗦,就简略了。
张家水库的鱼向来是粗糙闻名,从水库将鱼钓起,现场宰杀,取几瓢井水,拍烂几块姜,煮好以后,放一点盐,最多再放些一些长在周边田野里的鱼鲜草。
这是侯卫东在张家水库一直未变过的吃法,向来是被认为最环保最卫生的,只是省委常委周昌全要在这里吃饭,侯卫东就亲自喝了几口井水,鱼汤煮好以后,他首先尝了几口。一切正常,这才道:“周省长,鱼好了。”
周昌全站水边,背着手,来回踱着步,他身材削瘦,背影略略有些佝,微白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飘动。他根本没有想到侯卫东还有以身试井水的行为,端起侯卫东递过来的鱼汤,噢了噢,赞道:“真香啊。”喝了两碗鱼汤,他却不肯吃鱼肉。只是吃着鱼鲜草。
他看见水库边有一位打草的老农,放下碗,取了一枝烟,走到了老农身边,先将烟递了过去,然后道:“老乡,过来歇会,我们摆一摆农门阵。”
龙门阵本是巴渝熟允的流行语,这十来年随着两地的交往频繁,此语也在岭西民间流行,那老农显然听明白了,他接过香烟,美美地抽了一口,眨巴着眼睛,问:“摆农门阵?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干部,想问啥子嘛。”
周昌全笑了起来,道:“随便摆一摆农门阵,你吃饭没有,过来一起喝鱼汤。”
水库喝鱼汤是平常事,在周昌全的全力邀请下,老农放下背兜,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坐在了周昌全旁边,他对鱼汤不太感兴趣,第一筷子就伸向了炒猪头肉。这个卤猪头肉是水库主人嫌菜不够丰富,特意从灶头取下的老肉。
“老刘,农业税取消以后,你们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老刘脑袋摇了摇,一脸苦相,道:“农业税和三提五统都取消了。我们不从包包里头拿钱出去,但是包包里面就没有几个钱,还是不富裕,吃得起饭,得不起病,上不起学。”
“你们村里有好多人?”
“我们这里张家水库村”功人,我们村人口多,土少,人均有四亩水田,还有一分地,这点田土只够吃饭,找不到钱。”
周昌全对这话题很感兴趣,他取出笔记本,道:“我们来谈具体点。”他一边说,一边给老刘夹了亮晶晶的肥肉,道:“你别客气,整一块带劲的。”
侯卫东见到如此肥的肉,想在流在嘴里的油,心里觉得闷得慌,而那位老刘吃得挺香,黑瘦的身材、满脸的纹路与亮晶晶肥肉构成了奇异的对比。
周昌全开始刨根问到底,道:“你今年打了好多谷子。”
“我打了八千多斤谷子,自己吃个二三千斤。今年谷子只有八角多一点,有四千多块的收入。
除去肥料一千五百多块,还有人工,一年种谷子没有什么搞头。”
“包谷收了多少?”
“包谷收了四千多斤,主要用来喂猪。”
“油菜和其他蔬菜没有?”
“有一些,是自己吃。”
“喂猪没有?”
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张家水库老板道:“老刘是养猪大户,这两年有些搞头。”
老刘道:“养猪也是空搞灯,今年我喂一头母猪,下了旧头。扣除了养猪的电费和燃料费,以及玉米的钱,养猪最大的好处就是一堆猪粪。”
“你娃儿没有在家吗?”
“我家娃儿都在外面打工,每年汇些钱回来,否则家里更穷。”
周昌全根据老刘的话,仔细算了帐,对侯卫东道:“老刘家庭应该还算好的,他们家里没有读书娃。如果有一个读大学的娃,老刘劳作一年,还是欠钱。”
侯卫东道:“这就是典型的读书致贫。更严重的则是因病致贫,读书致贫还是希望,而因病致贫只能让一个农户陷入绝境。”
“靠着人均不到一亩的田土,想从土地上致富,很难。”周昌全将此事接到了自己的调研内容,道:“现在全省的失业人口没有包括农村的剩余人口,一家人只有这么点田和土,老两口就做完了,年轻人就应该算作失业人口。增加就业机会,提高农民收入,还是从工业入手。这也是调研的重要内容。”
他又道:“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国家实行的土地国有制和集休制两种形式,给了广大农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如果实行土地私有制。必然会发展成旧根并。尖去十地的农民将是社会的乱源六”
吃过午饭,周昌全也没有休息,带着侯卫东幕着青林山开去。
长期住在青林山,并不感受到其美丽,离开青林山以后,再次回来,眼前的风景就会让人心动。侯卫东是上青林公路的始作俑者,此时行走在盘山路上,他心中即有成就感也有怀旧之感。
一路看风景一路往上行,转眼到了芬网石场,这是侯卫东和曾宪网开办的第一个石场,这个。石场是上青林首个大型石场,开了行业之先,为侯卫东和曾宪才提供了第一桶金。
石场经过多年开采,盖山被揭得差不多了,表面几乎全部裸露出来,黄色的土色就如美女脸上的伤疤,破坏了整体的协调。
从张家水库出发以后,侯卫东就坐上了周昌全的小车,一路介绍基本情况,到了芬刚石场之时,他道:“周省长,这个石场是芬网石场,上青林最早的一家石场,为上青林安展建设做出了贡献。”
周昌全很有兴趣地道:“我们先去看看上青林的第一家石场这是上青林的小岗村。”
听了周昌金如此评价,侯卫东觉得有些汗颜,这个石场是带了风气之先,可是也为侯与曾带来了丰厚收入,似乎在道德上并不高明。他谦虚地道:“周书记,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石场,与小岗位的石破天惊差得太远。”
毒到芬网石场前面,侯卫东看见一位头戴安全帽的人正在对着一辆货车大喊大叫,虽然隔得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独石村的民兵连长杨炳网。他一直在帮芬网石场做事,芬网石场卖给曾宪网以后,仍然在这里。
芬网石场这个地址选得很好,整个山都很厚,虽然开采了十年,半边山都开采了,肉眼都能看出这个山的石头储量仍然很丰厚。
侯卫东走近之时,杨炳刚才认出他,道:“疯子,是你吗?你怎么想到这儿来了?侯卫东上前给杨炳网肩膀一拳“杨炳网,好多年没有见你了,你怎么没有变化。”
杨炳网嘿嘿地笑出一口白牙:“怎么没有变?你看我晒得多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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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炳网抬头看到周昌全,吃了一惊。周昌全以前是沙州的市委书记,经常在电视上露脸,大家都很熟悉,虽然后来到了岭西,也时不时在电视上露脸,因此杨炳网对周昌全的相貌记得特别清楚,他结结巴巴地道:“周书记,你好。”
侯卫东介绍道:“这是独石村的民兵连长杨炳网”他回头又问了杨炳网:“你还是民兵连长吗?”杨炳网摸摸后脑,憨厚地道:“我还是提拔了一级,从民兵连长干到了村委会副主任,”
侯卫东笑道:“那村支书是谁?”
“村支书是江上山,村主任是何红富。”
侯卫东就向周昌全介绍道:“独石村的村长叫江上山,十几年前我在独石村当干部的时候他就是村长,现在当了村支书。”
周昌全的注意力很快被这个石场吸引了,石场被开成一个大大的梯田,虽然很高很壮观,但是一梯一梯梯形开采,逐级后退,看上去并不危险。他背着手来到了布满灰尘的管理房,里面就看见了芬网石场安全规则,这个安全规则已经十分陈旧了,可是由于是封在玻璃镜框里,里面的字迹还能看的清楚。
在守则最下面还有侯卫东三个字,时间标注为旧咕年。
看到这个安全守则,周昌全道:“卫东,这个安全守则是你制订的吧”
侯卫东对这个守则相当有感情,当年为了制订守则,小佳从建委带了不少资料回来,但是,最精华部分还是根据具体情况制定的。他道:“当时石场遍地开花,接连出了两个大的安全事故,为了安全起见,我结合实际经验和一些规范制定了这个安全守则。”
他扭头对杨炳网道:“这个守则用了快十年了吧,现在出来许多新技术,怎么还不换掉?”
杨炳网由衷地道:“这个守则定得好,我们上青林都在用这个守则,只要执行这个守则的矿山都没有出事故,现在县安监局将这个守则略作修改,发给各个矿山。”
他又笑道:“疯子,我们村里迷信的老人家都说你是天上的什么星星下凡,用了你制定的这些东西都不会出事?现在村里还有人把守则挂在墙上辟邪。”
周昌全听到这个说法,闻声大笑“侯卫东,你和钟旭一样,都可以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