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躺在床上,借着外面的灯光相互对视着。侯卫东出生以后,侯小英就单独睡小床,从此他就单独享有睡在母亲身边的权利。转眼三十三年过去,侯卫东早就离开了母亲的被窝,被窝的温暖与舒适永远留在了心底。
他坚信凭着如今的医疗条件,肺癌早期能够治好,便试探着道:“老妈,你既然想儿子,我就给你带两个回来。”
刘光芬道:“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别当真,计划生育政策严,你再生一个,工作就要丢掉。”
侯卫东道:“我当副秘书长,堂堂厅级干部,也就只有四千多大元,这点钱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这个工作有什么意思。”
刘光芬最了解自己的小儿子,道:“小三,这不一样,当了官才有社会地位,你当了副市长以后,每年吴海县委县政府都要到家里来拜年,就算你再有钱,吴海县委县政府会给家里拜年,恐怕那时就得家里给赵林书记拜年了。这就是社会地位,懂不懂。”
母亲刘光芬这个年龄,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受到的教育以及自身经历,将做官看成了最佳的人生选择,这是深入灵魂深处的观点,平时有可能显现不出来。在遇到有选择之时,这种观念便会顽强地从冒出头。这和人品无关,和价值观、世界观和人生观有关。
母子俩聊了半个小时,侯卫东不知不觉睡着了,刘光芬起床,将他的手臂放进被窝,站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儿子,久久不愿意离开。
早上,侯卫东起得挺早,母亲刘光芬还在早睡,他知道母亲刘光芬喜欢喝粥,拿了送饭的提桶,准备到外面的粥店去买粥。
粥,谁家都可以煮,专业粥店为何能生存,应该有生存之道,侯卫东就是抱着这个想法到外面遍寻粥店。
拿着提桶站在了医院门口,昨晚他没有开车,父亲侯永贵又将车开走了,他只能步行走出医院。平时要么开车,要么坐单位公车,此时突然没有了车,看着开过的公共汽车和出租车,他一时觉得有些茫然。
正准备招出租车,父亲侯永贵开着车过来了,他坐在驾驶室,看着侯卫东手里的提桶,道:“我带了早餐,不用到外面买。”
“爸,最近岭西开了好几家粥店,我给妈买些粥。”
“外面的粥哪里有家里熬得好,我一早起来就开始熬,还放了你妈喜欢的燕麦。”
侯卫东还是要过车钥匙,道:“给妈尝尝鲜,我一会就回来。”
开着皮卡,行走在岭西大街上,侯永贵的皮卡是去年买的进口车,性能很好。按照侯卫东的想法,准备给父亲买一辆越野车,而侯永贵开惯了那辆老皮卡,坚持还是要一辆皮卡车。
侯卫东现在所开的车都是自动档,开着这款自动档的皮卡,适应了一会,这才重新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平时在街道上总能看到粥店的招牌,真要寻时,又无影无踪。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一家“岭西新粥店”。一打方向盘,皮卡车钻进了一条支道。
“岭西新粥店”外面有着绿色门头,进门就有几丛竹子,侯卫东站在店里看了看,很快被弄得眼花缭乱,他原本想给母亲点龙虾粥,又想起母亲有可能要忌海鲜,就要了一桶瘦肉皮蛋粥,瘦肉和皮蛋都是母亲刘光芬喜欢的,想必煮到粥里味道也不错。
装满了提桶,又要了一笼包子,给自己来了一碗大虾粥,满嘴鲜香,满腹暖意。出门之时,回望绿色的粥店,侯卫东将粥店与豆花店作了比较,“粥店是小资青年的首选,豆花饭是黑大汉的选择,还是豆花饭更对我的胃口。”
正想着,抬头看到了自己车前站着一位漂亮帅气的交警,正在自己车前站着,等到侯卫东走近,他吃了一惊,看了看提着桶的侯卫东,又回头看了一眼皮卡。突然立正,敬了一个礼。
“侯市长,您好。”
侯卫东来到岭西以后,就由台前退入到幕后,很少有人能认识他。看着敬过礼的帅交警,道:“你是从沙州调来的吗,我违章了吗。”
交警的笑容很是阳光,道:“我以前是侯局长的部下,最近才调到沙州。”他笑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刚才怀疑您的车逆向行驶。”
侯卫东这才注意到这是一条单行道,刚才自己只顾得去看粥店,没有注意到单行问题。他开玩笑道:“我停在粥店前,你看见我是单行吗?”
交警道:“没有看见,只是凭您停车的方位进行判断。”
“要开罚单吗?”
交警笑道:“不用,我没有看见您逆行,留在这里只是想提醒。”
侯卫东对这位阳光且帅气的警员很有好感,道:“谢谢,你能留下联系方式给我,说不定我遇到事情还要请你帮忙。”
那交警有些意外,他没有名片,就拿了一个小笔记本,写下了自己名字、单位以及联系电话,撕下来双手递给了侯卫东。
侯卫东暗自赞了一声:“这个小交警很机灵。”
他当领导以后,用过很多驾驶员,最满意的是王兵。后来的几位驾驶员,都不如王兵好用。今天无意中与这位帅交警相遇,便有了招纳之心。招纳的办法很多,可以借调,可以正式调动,跟着有前途的副秘书长,其仕途远远好过在基层当交警。以前驾驶员王兵是转业军人,车技好,懂纪律,被祝焱看中,如今王兵已经不开车了,在茂云市委办公室综合处工作。
当然,侯卫东拿到小交警的名字以后,还要进行一次调查,如果没有什么不良问题,可以先借调到省政府办公厅。
这个小交警目送着皮卡车远离了视线,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次偶遇,或许就会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
回到了医院,侯永贵道:“你妈非得吃你买的粥,外面的粥哪里有家里的粥香。”
刘光芬道:“我吃的不是粥,是儿子的孝心,老头不懂。”
母亲吃得香甜,侯卫东亦开心。
回到了办公室,晏春平早就将茶泡好,刚喝了一口,综合处处长原振天来到了办公室。
原振天走后,金融办副主任吴波进来了,在门口就道:“秘书长,振农集国董事长张振农被抓了。”
侯卫东早就在关注此事,叹了一口气,道:“还是被抓了。”
吴波道:“这事,情有无可,法无可恕,放在场面上,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侯卫东仰靠在椅子的高靠背上,道:“法律是建立在道德基础上,一个人没有法律知识,只要按照当地道德行事,一般也不会违法。张振家做这件事情,对公司没有影响,对周围村民也没有影响,没有碍着谁,解决了就业,增加了税收,如果因为此事受到严历制裁,于心不忍。”
吴波道:“法津就是法律,我跟银监和人行的同志都谈了此事,他们的观点是此举扰乱了金融秩序,必须严惩。“
“银行方的观点可以理解,毕竟是屁股决定脑袋。”侯卫东道:“我们在办公室空谈没有任何益处,必须要实地去走一趟,了解第一手资料。”
吴波是科班出身,文质彬彬,一直与银行打交道,很少到基层去。听了侯卫东要到基层的想法,道:“那我就通知铁州,秘书长,看什么时候去。”
侯卫东摆了摆手,“这种事情,先别惊动当地政府,我们直接到振农集团去看一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也是对振农集团负责的态度。什么时候走,你听我的安排。”
吴波回到办公室,很快整理了一份振农集团的相关资料,送至了侯卫东的案头。
正在看资料之时,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是郭兰的号码,侯卫东吃了一惊。尽管心里一直牵挂着她,但是几乎没有什么联系,郭兰更没有在工作时间打电话的前例。
“你好。”侯卫东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郭兰站在阳台上,郭师母则在屋里看电话。听到了侯卫东的声音,她的心突然有些紧缩。
“你在省金融办?”
“我兼任了省金融办主任。有事吗?”
郭兰道:“那你听说过振农集团吧,董事长张振农是我的表叔,刚才表婶给我妈打电话,说是张振农被抓了。我想问一问是怎么一回事,严重吗?”
“你和张振农是亲戚?”侯卫东刚和吴波谈了振农集团,完全没有料到郭兰居然和这事还有联系。
“我爸一心钻研学问,不喜欢交际,平时也是过年过节才回一次铁州市龙堂县,我与表叔张振农多年未见面了,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听表婶说是非法集资,这个罪名有些大啊。”
“现在张振农被抓了,但是如何定性,还有待于商榷,我正准备到铁州龙堂县去了解基本情况。我先给相关部门打个招呼,你表叔在里面应该不会受苦。”
“谢谢你了。”
“别谢,这是本职工作。”
放下电话,侯卫东拿着资料去找周昌全副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