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悠然道:“主公可知河东郡四面,何处最为富庶?”
张辽沉吟了下:“冀州?”
“不错,”郭嘉指着东北方向,道:“主公可到冀州借点粮。”
“借粮?这个怕是不好借,冀州牧韩馥岂肯……”张辽话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郭嘉话语后面的借点粮三个字腔调似乎有些怪异,他眨了眨眼睛:“借点粮?是借?还是抢?”
郭嘉悠然道:“我等光明正大的取,只要韩文节不反对,那就是借了。”
“光明正大的取……”张辽玩味着郭嘉的话,忽然想到一事,突然眼睛一亮:“莫非要应在袁绍身上?”
“不错。”郭嘉呵呵笑道:“方才毌丘毅说,袁本初如今正谋划联合诸侯,拥立幽州牧刘虞为天子,刘虞性情温良,又重名声,多年为官,老于世事,又岂会被袁本初利用,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故而袁本初此计多半受挫,必会另谋它途。而冀州牧韩文节,庸碌之才也,不足以守冀州,袁本初素怀大志,岂能甘心屈就于韩文节之下,仰他鼻息,必然会谋夺冀州。”
事实上半年前初见张辽时,郭嘉就预言袁绍会谋夺冀州,与公孙瓒决战,此时再次提出来,张辽哪还不明白郭嘉的想法,不由道:“奉孝可是想在袁绍谋夺韩馥之时,趁乱取事?”
“主公明见。”郭嘉点头道:“袁绍素爱名声,何况冀州兵强马壮,因此他要夺冀州,必不会强夺,而是用计,多半是派人游说逼迫韩馥,更有可能暗中联合幽州公孙瓒,由公孙瓒出兵威逼韩馥,令韩馥惶恐不安,主动让出冀州牧之职。”
张辽连连点头,郭嘉判断的几乎一丝不差,历史上袁绍在逢纪和许攸的建议下,正是用的这种手段,逼迫韩馥让出了冀州牧。
郭嘉又道:“韩馥秉性懦弱,被逼迫之时必定惶恐不安,主公则可趁机行事,向他借粮,许诺留给他一条万一之际的退路,待袁绍接收冀州后,主公已运粮退走,又非向他所借,他岂能奈何?”
张辽闻言,不由拊掌大笑,郭嘉这计策又损又妙,趁火打劫,趁乱取利,冀州富庶,割一块肉,足以令自己吃一年半载的。
不过计策有了,但如何执行,还有些麻烦,张辽问道:“我等如何掌握袁绍动向?如今暗影并未发展到冀州,怕是力有不逮哪。”
郭嘉呵呵笑道:“主公莫非忘了郭公则?他如今正在袁绍麾下。”
张辽眼睛一亮,忍不住咧了咧嘴,自己怎么把郭图这厮给忘了,他的家眷如今还被自己安置在河东呢,何况当初郭图离开时,自己可是早有准备和嘱咐的,此时联络他并不算难。
如此一来,时机可以掌控,但还有地利与人和,张辽又看向郭嘉:“奉孝,从河东到冀州,须经过上党,却是不好运粮哪。”
“故而,”郭嘉摸着下巴道:“主公要借粮草,便要先夺上党。”
“先夺上党?”张辽不由愕然,他也被郭嘉的计策惊住了,下意识的问了句:“如此夺取?”
如果能夺取上党郡,对他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在天子和董卓掌控之外多了块地盘,这与河东又是不一样的,完全可以自主行事。
尤其是上党郡的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何谓上党,上者,天也,上党即与天为党,那是一块位于太行山中的高原盆地,四面环山,极为险要,只有几条太行陉道通往四方,地势在方圆数百里内都是最高的,向北俯瞰并州,向西南俯瞰河东,向东更是俯瞰冀州邯郸、邺城与司隶的河内郡,只要把守住陉道,可谓易守难攻,完全占据主动之势。
这一点,从战国时的格局变化就能看出来。
战国之时,韩、魏、赵三家分晋,上党郡重要的战略地位使其成为三家的分界线,韩、魏、赵各占据上党一部分,反复争夺拉锯近两百年,而后秦国东进,上党成为一块拦路石。
对此,秦国采取了迂回战术,先从函谷东出,渡河向北,进入而今的河内郡,攻占了当时属于韩的野望县,将韩的上党之地与本土的联系完全截断。韩无奈之下,将属于他的三分之一上党之地共十七城送予赵国。
正因上党的重要战略地位,赵国最终接收十七城,占据了大半个上党郡,这下子惹毛了秦国,秦国开始猛攻上党,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长平之战。双方为了争夺上党,共投入了近百万军队与民力,国内几乎一空,秦国更是发动百万青壮疏通渠道,只为运粮,整整对峙了两年多,最终因赵国临阵换将,粮草运输不力而战败。
秦国占据上党后,白起利用上党的地利优势,迅速分兵,西取皮牢,也就是如今的河东郡北部临汾一带,北占太原,东取武安,逼近赵国都城邯郸,韩、赵恐惧,派使者携带重金赴秦游说范雎,才一时避免了灭亡之难。
但秦占据上党之后,六国从此再也无力抵抗秦国,上党之地的归属,无疑是个转折点,关乎了战国时的格局变化。
而今张辽若能占据上党,那就可以全面积蓄实力,一则可与河东互为犄角之势,彻底剿灭位于河东北部的白波贼,二则随时可以俯攻并州、冀州,也可攻下河内,进入中原。
如今的上党自然没有战国时那么雄厚的兵马和强悍的防御,但以张辽目前的兵力,要夺上党,无疑是极难的,尤其是在董卓的监管下,他根本不能有大动作,唯恐引起董卓的忌惮。
眼下郭嘉却说有计策能夺上党,张辽怎能不惊愕。
看到张辽惊愕的神情,郭嘉不由呵呵笑道:“主公,而今上党之地,兵马不多,其他诸侯也无暇顾及,却是最好的夺取时机。”
张辽急忙问道:“如何夺取?又能避开董卓耳目?”
郭嘉摸着下巴笑道:“主公莫非忘了典司马的鬼面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