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宏毫无征兆扭头大喝,声如雷震,在空旷平坦的校场上回荡。
就在近旁的卫烨只觉得一股强劲气浪随声扫出,刮得他脸面生疼、震耳欲聋。换做是寻常人,定是两眼一翻、七窍流血地倒下。
不过比起这声暴喝,卫烨更惊讶于郭宏的敏锐,他抬眼望去,校场西北角站着一人,郭宏居然在自己之前率先察觉到。
卫烨筑基多年,如今修为虽然一直在炼髓易骨的境界徘徊,但长久修炼,也让他七窍洞彻、耳目聪明,方圆一切风吹草动皆能察觉,除非来者刻意收敛气机、掩藏形迹,否则瞒不过自己感应。
顾不得多想,卫烨就见远处那人一袭青衣,拂袖转身,根本懒得回应,转身离去。
“好像是莫航师弟。”卫烨说。
“楚逸的跟班?”郭宏想了想,这是他仅有的印象。
卫烨点头:“估计也是想来演练法术,见我们在此,便转头走了。”
“走什么走?校场那么大,他在别的角落自己耍就行了,我们又不会打搅他。”郭宏言道。
卫烨不知该说什么好,郭宏刚才那一嗓子差点震聋自己,这也叫不会打搅人?
“演练法术这种事,若是让旁人瞧见,的确不太方便。”卫烨说道:“兴许是得了楚副座秘传妙法吧,毕竟论法力,他可不比楚逸差太多,只是行事不那么高调罢了。”
说起楚逸,郭宏心念一转,忽然来了兴致:“对了,例行演武好像停了几个月吧?开春后会不会再来一场?”
“应该会吧。”卫烨瞧了郭宏一眼,见他跃跃欲试:“莫非你想再次挑战楚逸?”
“不错!”
如果说郭宏升入上院还有什么执念,那便是跟楚逸再斗一场,验证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修炼成果。
而且先前输给楚逸,哪怕郭宏有自信能够以伤还死,但不能堂堂正正击败对方,自己心中还是憋着一口气。
卫烨心中想得更多一些,他望向被神霄离火剑轰碎的土偶,也开始盘算计较。
“此事先容我禀告师尊,毕竟例行演武也是难得磨练。”
……
“这话当真?!”
当何长老听完卫烨转述,不由得大吃一惊:“这郭宏竟然真能练成神霄离火剑?这才几个月啊?”
“满打满算三个月。”卫烨回答。
“莫说三个月,就算三年,也多得是人练不成!”何长老拍案而起。
卫烨表情沉闷,他便是那种几年也练不成神霄离火剑的人。
具体法术能否修成,除了看各人资质,心性情志也是一大关键。有的人性情刚直勇猛,叫他去研习变化之术,自是难成;心思过分跳脱者,就不适合布气行禁。
像卫烨这种,更偏好书符持咒、召劾精怪,能够以符咒召唤五行之精助阵对敌,或者一道灵符祭出,让寻常草木土石动弹起来,化作大致人兽之形,为自己护法、骑乘代步。
郭宏虽然升入上院,可不论何长老还是卫烨,仍然将他视作武夫之流,他能练成神霄离火剑,原本不算意外,唯独在于太快了。
“想要练成神霄离火剑,须得以气结符、内外交感,道基不成,断难施展。”何长老踱步思量:“我看得没错,他先前的确是离筑基一步之遥。只是真没想到,他精进如斯。”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何长老也曾给郭宏讲解道法,不过是按照故旧传统,每旬一讲,弟子们平日里自行在洞府中领会参悟。
这就是上院福地里惯例,修道之人没必要多费口舌,更用不着师长时时督促,要是连这点自觉都没有,也不配修道了。
“看来这个郭宏,倒是内秀于心啊。”
何长老必须承认,自己先前仍是对郭宏怀有轻视之心,不过是表面装得足够诚恳,扮作一位关心弟子的师尊,好让郭宏死心塌地给自己卖命办事,本没有想过他往后还有多大的成长。
可现在看来,郭宏远不止是预想当中的粗鲁武夫。
“例行演武……倒也是个好机会。”何长老嘿嘿一笑:“我这就去找山主,也叫那楚常之长长见识!”
……
莫航快步来到一座清幽院落之中,就见楚逸正与赵雍在一方莲池旁对弈。楚逸手里捻着一枚白玉棋子,久久没有落下,好似陷入苦思。
而他对面的赵雍仍是一派出尘之态,散发宽衣,手里挽着便面扇轻轻把玩,貌若好女、嘴角含笑看着楚逸,让不知情的外人看到,恐怕会误认为一对俊男美女在此。
莫航没有出声打扰,楚逸却干脆投子认负,拂袖打乱棋局:“也罢,就不曾赢过你一局。”
“师兄你心思乱了,棋力自是不见长进。”赵雍话中也带着几分笑意,挽起袖口捡拾棋子。
“发生何事了?”楚逸苦笑摇头,抬眼见莫航面色有异,当即询问。
“我刚才在校场看到郭宏了。”相比起楚赵二人风流倜傥、姿容不凡,莫航浓眉方脸,显得有些朴实。
赵雍手上一顿,埋怨道:“你出门踩到污秽之物,就非要带回家中让父母一同品尝不成?”
楚逸被这话逗乐了,莫航也不生气,只是继续说:“我看见他施展神霄离火剑。”
“你说什么?!”楚逸猛然离座起身。
“我刚才准备去校场试验法术,亲眼得见郭宏在场,一剑劈碎数具土偶。”莫航言道:“他施展的神霄离火剑威力不俗,放眼上院,只怕……”
“他怎会那么快就练成神霄离火剑?!”楚逸满脸不可置信:“你难不成是看错了!”
“绝对没有。”莫航神态恳切:“郭宏当时正在与卫烨一同,显然是专程去演练法术。”
楚逸全然没了方才从容淡定,面上浮现阵阵急躁,咬牙捏拳:“好个郭宏!一个冬天过去,便有这般精进,以前是我小瞧你了。”
一旁赵雍捻棋沉思,虽然也有过一丝焦虑,但旋即冷静下来,抬手轻轻搭在楚逸肩头,让他坐下,从旁边奁盒中取出木梳,为其解冠疏发:
“莫要急躁,若是因为区区一个下院奴才便乱了心神,反倒让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