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知晓此丹珍贵,却没想到这么难得。”郭宏惊叹道。
“我不建议你现在服食此丹。”山主把琉璃瓶还给郭宏:“虽说能够改换根骨,但有些修炼次第,你还是要先经历一番。等你的乘霞仙法修炼到‘招精合气’境界时,辅以此丹,有脱胎换骨之功。”
“弟子记住了。”
山主扫了那辟兵火护膊一眼,没有多看,然后拿起锦囊,取出内中的玉简。
“金蟾会的人要你做什么?”
郭宏回答说:“他希望我将这枚玉简埋在水土依傍之处,破坏兰台山气象。”
“埋璧沉玉,以礼天地。好端端的祭祀之法,却被他们搞成魇镇小术,不亦悲乎?”山主无奈叹息。
郭宏不太能领会山主的感叹,于是问道:“当年帝乡仙人亲自下界摧毁桃止山,现在金蟾会的做法,是要从内部破坏兰台山么?”
“仅凭此物?那还做不到。”山主仔细端详玉简:“这大概是夜里举火为信,还是为了方便天上之人动手。”
“那便毁了它,省得有些人不安分。”郭宏说。
山主摇头:“没必要。仅凭这点手段,想要对兰台山下手,还是太小看我了。”
郭宏欲言又止,只是在那抓耳挠腮。
“有话便说。”山主出言。
郭宏开口道:“恕弟子直言,当年绛君也很自信,可是大劫一来,照样抵挡不住。”
“你害怕了?”
“弟子只是觉得,应对帝乡仙人,怎样谨慎也不为过。”郭宏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隐瞒:“虽说如今帝乡仙人没法轻易下界为祸,但谁知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你有这份心思,很好。”
山主先是夸了郭宏一句,随即又说:“但你也不用太过忌惮,当年帝乡仙人能够摧毁桃止山,不光是靠着人多势众,也是仰仗紫微垣的森严法度,运转天地造化,才能发动灾异,一举倾海摧山。”
“可是他们都能御空飞天……”
不论怎么讲,飞天之能便是衡量修为境界的最大标志,若能飞天腾空,说明形神浊质已除,如此才能不受大地约束。
“那是因为帝乡定下天律,大大限制了凡间修士的飞天之能。”山主一脸平静地抖出这桩秘密。
“还、还能这样?”郭宏险些叫出声来。
山主笑着说:“中元之时,修道之人炼就一股清气,便能御风而行、施法乘云,逍遥天地之间。即便是妖魔,也晓得化作一团黑风往来,反倒不似如今这般,盘踞巢穴、深藏山泽。”
郭宏听得咋舌,如果他面对的妖魔能随时化作黑风逃遁,自己还真不知要如何对付。
山主解释说:“后来劫转下元,帝乡紫微垣重定造化法理,颁下天律,其中一条便是限制飞天腾空,只有一身内外清虚透彻,才能飞天不坠。”
“这不是故意难为人么?”
郭宏听得是越发不满,帝乡搞出下元末劫还嫌不够,偏要在各处耍手段,连修炼都不让人修出大法力。
山主笑道:“虽为仙人,但修为法力也有高低之分,差异不亚云泥。倘若他们真要下界斗法,首先便要承受浊气侵扰。修为不足的中下仙品,若失了紫微垣庇护,连真形法体都要变得秽浊沉重,甚至难以回归帝乡。”
“中下仙品?”
山主解释说:“中仙品者,有驻世长生的成就,封掌名山、总领福地,有召劾鬼神之功。下仙品者,或辟谷绝粒、日中无影,或尸解蜕质、出没幽显,不为天年所拘。
“其实只要修至下仙品位,便可受帝乡的接引仙诏,舍了肉身庐舍,直接飞升而去。有些修道之人自知资质欠佳,再难精进,便会虔心焚修,祈祝上苍,等待帝乡降诏。”
郭宏听得入神,不禁追问:“那大概修炼到何种境界,便算下品仙位?”
“如果就以乘霞仙法来看,最次只要‘披霞浴日’圆满,变算下仙之末。”山主答道。
郭宏大吃一惊:“等等,披霞浴日?那不过是乘霞仙法第三重境界,那么快就能飞升了?”
山主含笑道:“可以啊,但那只是一道打磨未足的阴神飞升,仙身真形完全仰赖帝乡法度重塑而成。将你搞得面目全非,甚至化作女身仙娥,捧着花篮宝瓶,去给高真上仙撑场面,你乐意吗?”
听到这话,郭宏脸上五官挤成一团,不禁打了个寒颤。
“炼神之法入手难、要求高,但是的确能够更早飞升,其中得失,各人自有体会。”山主望向东方,天际线上泛起鱼肚白:“可惜,这样的成就,看似能在帝乡安享长生,却是连本来面目都保全不得,与鬼物之流又有何异?”
郭宏闻言沉默良久,想起了之前在平湖城见到的黄三姑。那家伙失了肉身炉鼎,只剩一缕阴神,虽然能继续修炼,可是跟鬼物也没多少差别了。
由此也能说明,下品仙位大概有何等能耐。
山主仰望天空:“中下仙品之流,在帝乡也不过是替人劳碌奔忙,虽然能假借帝乡之威,但那终究不是他们自己的法力。”
“这么说来,只有高真上仙才是管事之人?”郭宏问道。
山主点头:“你也应该知晓,帝乡紫微垣中有诸多宫阙府院,而能够主治府院的,必须是上仙品位,其中个别上仙,甚至能独力开辟洞天宫阙,归属其门下的仙将吏兵,更是数目广大。”
“我懂了,一方开府诸侯嘛。”郭宏又问道:“那如果他们出手对付兰台山呢?”
“起码眼下还不会。”山主提醒说:“莫要忘了,我兰台山还有祖师在帝乡,也是主治府院的上仙。”
郭宏不解:“既然如此,为何帝乡还要针对兰台山?”
“乱自上作。”山主说得干脆:“你以为天上帝乡就是一片安宁祥和不成?众仙家之间,一样有勾心斗角。绛君滞留尘世、不肯飞升,桃止山遭遇灭顶之灾,本身也与桃止山祖师在天上失势有关。”
“原来如此。”郭宏这下明白了:“这天上天下,俱是一般模样。看来飞升帝乡这事,确实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