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保这回带来的,除了林老先生和一伙久历厮杀的江湖贼寇,便是这两名戏服壮汉。
并非世上所有修炼之人,都是一心追求仙道长生,其中大多数只求法术之用。而且谈不上什么仙家传承、真诀妙法,充其量是家学庙传,有一门拿手法术,仰仗行走江湖的心机手段,便足以吃喝不愁,或者在家乡备受尊崇。
这两名戏服壮汉修炼的附体神打,其实不算高明,无非是平日里早晚烧香祝祷、诚心念咒,每月朔望喝符水,在手心脚底、胸口额头画符,由坛师抚顶加持。
久而久之,靠着诚心正意,感应所奉法坛供养的神将鬼兵,配合自己在戏台上的表演,内外呼应,从而让凡夫俗子也能短暂获得精纯武艺,手眼身法极大提升。练到深处,甚至能抵御刀兵水火。
可是在郭宏看来,这不过是感应社坛精怪,勾招故气摄入身中,终究只是旁门左道。
而此刻郭宏别有突破,不光自行摸索仿效神霄离火剑,还能像伏熊分威法那般,用于加持己身。
此刻雷火加身,不像当初演武切磋时,令筋骨酥麻僵直、无法动弹,反倒是变得异常活跃灵敏。
郭宏隐约觉察到,体内一些鲜少活动的细微角落,都被游走全身的雷火刺激起来,就连知觉都变得更为敏锐,超越寻常耳目所见。
相对应的,刀剑攻势迅捷的戏服壮汉,在郭宏眼里反倒变得缓慢迟钝,所以他才能轻松躲避连续攻势,还颇有余裕地出手,打断他们的兵刃。
“去!”
一声叱喝,郭宏指头夹着断折兵刃,反手掷出,正中两个壮汉胸口,势大力沉,直接刺破皮肉,将那花哨戏服染红。
可请神上身的两人,根本感觉不到疼痛,齐声呼喝,仍是拿着断折兵器攻向郭宏。
“自寻死路!”
郭宏冷哼一声,他没想到,王仲保就是将这两人当成死士,用在关键时候。
眼见对方悍不畏死,郭宏左推右拨,一通连环拳腿,破开两人默契招路,然后盯着其中一个,并掌如刀,掌边雷火乍现,斩向脖颈。
一声闷响,其中一名壮汉脖颈焦黑,少了大片血肉,他仍尝试顽抗,却使不上劲,脚步凌乱,自己绊倒了自己。
临死最后一眼,便是郭宏回身扑向自己同伴,仿佛看见被打碎飞起的木质面具。
戏终人散!
两名戏服壮汉倒地身亡的同时,一团凝稠如泥浆的黑雾忽地扑来,罩住郭宏脑袋,直攻头脸七窍。
远处林老先生已经撤去龟甲灵障,这手五鬼封窍是他压箱底的绝技,施展起来要将幡中亡魂一齐祭出。
为了驾驭亡魂,必须全力施为,容不得分心自保,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眼见郭宏脚步踉跄,林老先生不禁大喜——克制鬼物的雷火又如何?终究只是修为尚浅的小辈罢了,仗着一腔勇武,不足为惧!
林老先生欢欣喜悦,不禁嘴角上扬,正要说几句羞辱言语,张嘴却是吐出一口鲜血。
“呃……怎会……”
林老先生后知后觉般感到胸口发凉,低头看去,半截长刀不知何时插在心窝。
“飞剑?”
不等林老先生想明白,郭宏周身雷火再度鼓荡勃发,摧散罩头鬼雾,听他言道:
“老匹夫,你以为只是你有后手么?”
插在林老先生心窝的半截长刀,正是先前断在巨狼躯干里的那部分。
虽说长刀已断,可是它伴随郭宏已有年岁,久受一身气机熏染,彼此之间有了几分微妙感应。
演武一战时,郭宏便有把握隔空御使长刀,作为自己危急关头、逆转局面的手段。
当时没能取楚逸人头,现在就拿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家伙,聊作印证!
凭元气感应断刀,即便数十丈距离也是触手可及,郭宏一念驱使,那半截断刀便如电闪飞出。
如果林老先生仍展开着龟甲灵障,或者多出一分心思加以防备,这半截断刀还不至于能轻易命中。
奈何他一心要拿下郭宏,反倒顾此失彼。
由不得林老先生再多求饶,郭宏飞身逼近,雷跃火奔,重拳轰落。
只一击,打得老匹夫面碎、鼻断、牙飞、眼脱,七窍迸血!
再一拳,胸膛内陷,劲力直透百骸,后背衣物破开一个大洞,碎布纷飞!
提腿顶膝,沉沉雄劲似要摧山破岳,撞碎五脏六腑,震断脊梁筋骨!
仅仅三下攻击,林老先生已经变成一个裹着碎骨肉糜的血袋子。
看着郭宏缓缓踱步靠近,王仲保跌倒在地,竟是吓得四肢发软,逃脱不得。
“你居然真的敢对我动手,以前是我小瞧你了。”
郭宏认得王仲保,此人在兰台山下院,也算有着自己的一帮跟班拥趸,平日里没少跟郭宏一伙明争暗斗。
但郭宏从来没拿正眼瞧过王仲保,这家伙拜入兰台山,无非是为了求个好听名声,一介私盐贩子,言行举止、装束打扮都在效仿山主,附庸风雅,实则没有半点正经修为。
“我就不明白了。”郭宏将林老先生尸体扔到王仲保旁边:“你这家财万贯的盐贩子,手下一堆强人能手,走到哪里都能号令群豪。我跟你无仇无怨,为何要搞出这种阵仗来对付我?”
王仲保出身于豪杰堆中,自幼见惯各种厮杀场面,胆魄非小,可是今番看到郭宏斩妖、破敌、杀人,一气呵成,如屠鸡犬、心狠手辣。
哪怕他此刻身上雷火消弭,可是在王仲保看来,天下间没有比他更加凶残可怖之人。
“啧,说话!”
郭宏激战一番,此刻大感疲劳,手脚好似灌铅般沉重,实在不想再多费口舌。
“是、是东阳赵氏发下话来。”王仲保牙关打颤说出这话。
“东阳赵氏?”郭宏想了想:“哦,是赵雍他家?至于吗?就一只鸟而已,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
王仲保挨了一脚,连忙解释:“他们说你……哦、不对,说郭师兄你冒犯了赵公子,须得教训一番。赵氏家主在朝中身居要职,小人有心攀附,所以才做了这等蠢事。”
郭宏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脑勺,皱眉道:“就这?就为了这点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