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县衙大堂的面积比较宽广,能轻松地容纳百余人。倘若挤一挤的话,则能容下更多的人。也不知道原秣陵县令将大堂修得这么广阔,究竟有何打算。
此时,这个宽阔的大堂便方便了秣陵看热闹的闲民百姓。
有近百名的平民百姓,在衙役和亲卫的戒备之下,挤在堂下的界线外,表情、神态迥异地看着堂上的新奇热闹。
在付老爷陈述冤情之时,百姓们便开始小声地进行议论。等付家老爷说完,堂下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谈论之声,顿时多了许多,变得颇为嘈杂、喧嚣。
“告状的人是付家老爷?今个穿成这样,硬是没认出来!”某位认识付老爷的城中居民,满脸的诧异。
“付老爷很有名气吗?在下刚来此地。大叔,能否给在下解解惑?”一位十几岁的年青人小声恳切地问道。
“东城的付家老爷都不知道?你这人真是瞎了眼...”。一位挤在人群中虬须大汉立即出言讥讽,一脸的鄙夷之色。
“你...你怎么随便骂人?这城中这么多的人,在下能全认识吗?在下不认识付家老爷,不是再正常不过嘛。”年青人有点委屈、不服气。
“哼...”,虬须大汉鼻孔朝天,并不屑于给年青人解释。
年青人的脸庞有些发红。如果不是在大堂之中,不是因为虬须大汉看上去孔武有力,并不好惹,恐怕他会拉住此人,分说个清楚。
旁边某位年纪稍大、头发略有些花白的老者,有点看不过眼,开口斥道:“胡老四,你怎么还是这副脾性!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也不给人家说个清楚。”
老者转头对年青人和蔼地说道:“小哥,你刚来秣陵吧?可曾在城中听说过,‘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年青人茫然了,“‘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老者见年青人是真的不懂,便进一步解释道:“咱们秣陵城啊,是个好地方呀,历史久远得紧哪...,这‘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说的就是秣陵现在的状况。”
“住在东城的人呐,多是富人、商人,在东城行事,一定要事先打听清楚,免得不小心冲撞了富人。”
“住在西城的,有很多士人、贵人,在西城做事,得有眼力,千万不能冒犯了贵人。”
“住在南城的,跟我们一样,大都是一些在此讨生活的贫民。”
“住在北城的,尽是些可怜的难民、贱民,家无隔日之粮。唉...”。
“咱们贫苦人家,一定得要睁大眼睛,得有眼力劲儿!”
“如果哪天在城中,不小心冲撞或冒犯了富人、贵人,就惹上天大的事啰...”。
年青人听完老者的絮絮叨叨之言,脸上充满了感激之色,“多谢老丈的提点!在下感激不尽。”
听着老者喋喋不休地指点了半天,旁边某位衣着稍稍光鲜之人不耐烦地说道:“怎么有完没完呢?尽说些无用的废话!再说,你俩出去说。”
老者和年青人顿时尴尬起来,他们看了看发声之人的光鲜衣衫,默不作声。
...
另一处穿着破衣烂衫的贫民人堆里也充斥着议论之声。
“付家人的名声不错吧?反正俺没听说过,付家曾有什么横行霸道的行事。”
“那是你不知道而已。这些住在东城的狗娘养的富人,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是见利忘义、为富不仁的恶人,全都该死!”说话之人可能被富人欺负过,一脸的愤激之色。
“...”。
此语赢得了周围一大片的附和之声。
在这个时代,仗富欺人是稀松平常、司空见惯之事。穷人、贫民、难民、贱民等人,被富人或贵人欺负时,大多是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奋起反抗。
“我看这付老爷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他哪来这么多的家产?”
“...”。
“富人和兵爷,两方狗咬狗!嘿嘿,这次可有好戏看了。有趣,有趣!!!”
“嘘,你小声点,那边还站着兵爷呢!”有人用手悄悄地指了指不远处警戒的亲卫,小声地提醒道。
被提醒之人闻言,顿时吓得脑袋一缩,缩进人堆里不见了。
...
另一处人堆里,则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泼皮无赖。
周围的百姓都离这群人远远的,宁愿挤在一起,也不愿靠近他们,他们自己也乐得如此。
某位泼皮肆无忌惮地说道,“依LZ看,付家的名气,有一半要落在他家中那几个美貌、标志的女儿身上...”。
“嘿嘿...,付氏之女生得美貌非常,那是出了名的。全城上上下下,谁个不知,哪个不晓。还用得着你来说。”另一位无赖不以为然的说道。
泼皮被无赖呛了一下,顿时感觉面上有些挂不住,他转过头,目露凶光地盯着无赖。无赖也不甘示弱,反盯了回去。
一旁的众人连忙将二人劝下。
“我听说,付老爷的幼女,尤其生得如花似玉,啧啧...”。说话之人眯着小眼,一张凸凹不平的麻脸,充满了兴奋的表情。
“你啧个啥?说得你好像见过似的!”泼皮见这个塌鼻梁的麻脸,居然也起了觊觎之心,心中是极其的不忿。
“我这不全是听别人说的嘛!付家把这个宝贝女儿当成稀世珍宝一样藏了起来。寻常的人,哪能随随便便地见到!”
“你,见到过吗?还有你,...”。麻子伸出精瘦的手指,挨个点着他旁边的众人。
被点到之人都摇着头,显然没有见过。
“...”。
...
某处衣着比常人鲜艳几分的人堆里,讨论之声则隐蔽了许多。
“王管事,是您老啊!付老爷是不是今日才被放了出来?我听说,城中的邓大人开始放人了,监牢关押的人会全部给放出来。”
“哎,你这厮,小声点!别在这提邓大人,等回去后再说。”王管事不满地小声说道。
“付老爷应该就是刚刚被放出来的,他身上还穿着囚服呢。”
“要我说呀,付老爷今个不长眼睛,走了霉运。挑了这么一个时候来告状,这不是自讨苦吃、自投罗网嘛!”
“就是,就是...,大家都知道,那个什么来着...”,说话之人想不出合适的词语,顿时急得满脸胀红。
另一人不确定地插嘴道,“官官相护?”
“对对对,官官相护!太史将军大人岂会为了他,而去寻自家人的麻烦,打自已人的板子。我寻思,付老爷这回,怕是凶多吉少,有大麻烦了。”
“...”。
听到围观的百姓议论自己,付老爷便竖起了耳朵,用心地倾听了起来。
他极度地冀望,能听到同情、支持他的言词。
可听着听着,他的内心,变得一片冰凉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