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衙众官给李安行礼,各人落座。
府衙众官先对李安一阵吹捧,感觉时候到了,司兵参军卢元卿道:“当今天下大乱,李司马胸怀天下,有心讨平黄巢。既如此,当招募勇士,修缮兵甲,以图收复京师。”
李安点点头,问道:“如何招募勇士?如何招募兵甲?”
卢元卿一怔,道:“此事某可代为主理。”
“我问你具体如何做。”李安看着卢元卿,“几户出一丁,几户养一步兵,几户养一骑兵,几户养一马。修缮兵甲,一甲需钱多少,需要多少人工,人工是给工钱,还是强征?”
“这……”卢元卿又是一怔,道:“这哪里有定数,自募兵后,都是根据战事需要……”
“是吗?”李安笑了笑,转向一旁的司户参军曹弘盖,道:“自两税以来,养一步兵,平均下来,需要几户人?”
曹弘盖道:“汴州土地肥沃,水利优越,平均可八户养一步兵,包括全身甲仗,三十三户养一骑兵,三十三户里,包括养马。”
李安道:“汴州有多少户,多少人?”
曹弘盖道:“穆节帅在时,统计过一次,有户八万一千八百余户,口四十五万七千余。”
李安道:“现在呢?”
曹弘盖摇摇头,叹气道:“现在不知,四处都是流民,底下官员一直谎报。”
“那征税如何征的?”李安问道。
曹弘盖道:“由各县征后上报。康节帅治下,我们只管收,不管问,收不齐就拿县令和县尉问罪,县令和县尉为了完成任务,只能加征。加征赋税,百姓又逃,如此恶性循环。”
“那就是了。”李安转回卢元卿,道:“汴州尚且如此,其他三州的情形你们更是不清楚,既然这样,能收多少钱都不知道,有多少户也不确定,如何招兵?招了兵,发不了粮饷,做不了甲仗,就去百姓家里抢吗?”
“这……这……”卢元卿只觉得心颤。
先前他们私下议论,都觉得李安年纪小,又好大喜功,因此他觉得他只要提出招募勇士、修缮兵甲的建议,李安肯定会立马同意,没想到李安居然问起细节,和他算了账。
卢元卿兀自镇定,怯懦道:“可也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
“不错,确实不能什么也不做。”李安点头,“所以先让各县把户口、人丁、田地报上来。”
曹弘盖请命道:“某请主理此事。”
“那就辛苦曹参军了。”李安同意下来,起身道:“诸位想必都知道,我是汴州陈留人。”
众人看着李安,等着他的下文。
李安接道:“我家隔壁,是一富户,他有良田千余亩,人丁百余人,穆节帅清查人口土地之时,他给陈留县尉行贿,最后县尉报了他家只有良田一百余亩,人丁二十人,他成穷人了。”
曹弘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道:“禀司马,此事某毫不知情,请司马明察!”
李安微微一笑,道:“我没说你知情,毕竟当时曹参军在浚仪城,这次清查,曹参军不会再在浚仪城待着了吧?”
“某一定亲自下县,确保公正。”曹弘盖道。
“很好。”李安点头,转对杨师厚道:“此事甚是繁重,曹参军和户曹一部,恐怕很难完成,我们抽些将士,协助曹参军,若有抗命不尊甚至作乱者,可替曹参军杀了。”
“是。”杨师厚领命。
曹弘盖知道,李安派人哪里是协助他,分明是督查,但是他也不敢反驳。
李安接道:“节度使府衙,如今还没有户曹参军,曹参军只要尽心公事,我可以让你兼节度使府衙的户曹参军。”
曹弘盖道:“某定不辱命!”
李安转向司仓参军,道:“请宋参军清点府库,报我确数。”
“是。”司仓参军领命。
李安落座,问众官道:“诸位还有何事要说。”
其他人本来都打着算盘,撺掇李安乱搞一气,可看李安好像有些精明,一时间都不敢乱说话,包括司功参军刘智威。
李安见众人不说话,也不再问。
李安知道汴州现在问题严峻,河运、吏治、刑狱、民生都有问题,但是他不能急,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他现在只能做两件事,稳定和摸底。
让查户口田地,是为了摸底,清点府库,除了摸底,还有稳定。
毕竟,他还要给各军赏钱。
幸好宋州刺史现在是张蕤,张蕤支持他,也有些能力,加上他的保护,府库还算充盈,他可以从宋州府库调些钱来给赏。
……
十二月初十,骆谷。
郑畋拿着康实的奏折呈给李儇,道:“禀圣人,宣武军节度使康实奏报,称身体有恙,自愿辞官,并力荐宣武军行军司马李安为节度使。”
李儇道:“依卿之见呢?”
郑畋还未说话,一旁的田令孜道:“宣武军节度使一向由朝廷任命,若提了行军司马李安,恐怕以后与朝廷离心。”
郑畋道:“依田使君之意,谁可调任宣武军节度使?”
“当从神策军中选拔。”田令孜道。
郑畋道:“高骈便是出自神策军,若是高骈尽力拒敌,黄巢又如何能攻克长安?当务之急,是团结各镇,让各镇尽力讨伐黄巢。”
“如此行事,此后必为大祸!”田令孜道。
郑畋道:“田使君的担忧不无道理,臣只是担心,如今不就坡下驴,宣武军也会像忠武军那般。忠武军周岌兵变后,圣人追认他为节度使,他却向黄巢递去了降表。宣武军不论怎样,现在还是忠于大唐的。”
李儇听明白了郑畋的意思,道:“现在就算朕派人去接任宣武,也保证不了宣武军不做乱。行军司马李安虽然年少了些,但曾在河南阵斩王仙芝,在河东力拒李国昌父子,颇有威望,不如就让他接任吧,等讨伐了黄巢乱军,再做计较。”
“喏。”郑畋领命,转道:“如今长安既失,圣人不如转幸凤翔。”
李儇想了想,看向东面长安的方向,道:“离长安太近,朕总觉得心慌,朕暂到兴元,征发天下兵马收复京师。卿留在这里,东拒贼军,西向招抚诸番族,纠合各道军队,建立丰功伟业。”
“喏!”郑畋给李儇行礼,思索片刻,道:“此去兴元,道路阻塞,有事向圣人奏报难以通达,请圣人准臣便宜行事之权。”
“照准。”李儇同意了。
郑畋拜别了李儇,回到凤翔。
回到凤翔,郑畋召集将士,商讨如何讨伐黄巢。
凤翔将士面面相觑。
掌书记孙储道:“黄巢贼军声势浩大,如今正是其强盛之时,我们只能据守,等各道军队集结后,再图收复京师。”
郑畋闻言,扫视众将,见众将无心讨伐,颇为失望,道:“你们是否还想劝我投降贼寇?”
众将不回。
郑畋又怒又气,昏厥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