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这夸得有些宽泛,因为作为斥候兵,每个人都可以说是精通骑射,勇猛过人。
斥候兵深入战线,擅长追踪,格斗,捉对厮杀,无论哪个军队,斥候兵的人头赏钱,都基本和精锐士卒一个价。
史俨倒也不在乎李安怎么夸,只是好奇李安怎么认识自己,见李安没有正面解释,有些失落,客气回道:“李将军少年英才,年龄比职部略小,却已经高居判官之位,职部这点勇武,怎敢在李将军面前献丑。”
“史队头过谦了。”李安回了一句,转和苏弘轸商讨了一下大致战略,然后回营。
李安回到营地,当日犒劳将士,次日点兵向蔚州出发。
代州和蔚州之间,横着恒山山脉,雁门关属于中间的关口。
李安先往东行,再转道向北,从马兰口,进入蔚州地界。
到了蔚州地界,就是李克用的地盘。
没出马兰口之前,宣武军将士们还在说着荤段子,有说有笑,出了马兰口后,宣武军将士的神经便一下紧绷起来,几乎个个神情严肃,只有队伍前后的雷邺和刘玘两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兴奋。
出马兰口行了几里,史俨便带着两个斥候来报:
“李将军,前方五十里,有敌军扎营。”
“谁带兵,多少人?”李安忙问。
“李尽忠带兵,估算有五千人,其中有一千骑。”史俨给出了确定数字。
“什么?”杨师厚不待李安答话,就发出了疑问,“五千人的队伍,能配五百骑就是精锐了,这李尽忠难不成是李克用的亲生父亲,李克用才给他配一千骑?”
一旁的朱元礼接话道:“李克用能主理大同,李尽忠功不可没。去年,正是李尽忠率领牙兵攻下牙城,将大同防御使拿了,请李克用主事。”
“这么说的话,这李尽忠确实算是李克用的再生父母了。”杨师厚一脸鄙夷。
朱元礼道:“攻城主要靠步兵,野战、突袭、奇袭才靠骑兵,李尽忠带一千骑,其主要任务恐怕是为了突袭。马兰口并不是我们重兵防御之地,让李尽忠带兵奇袭,倒也在情理之中。”
“二郎,沙陀骑兵不容小觑。”叔父辈的赵敬忠插话了,“之前王仙芝数万乱军攻打江陵时,李福得五百沙陀骑兵,便把王仙芝打得连连败退,如今李尽忠有四千步兵,一千沙陀骑兵,我们这点兵力,野战恐怕不是其敌手,不如退到马兰口驻守,只要能守住马兰口,我们也算尽力了。”
“正面野战,我们绝不是其对手,我们要么退回马兰口,要么……设伏。”朱元礼在认同赵敬忠的话后,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杨师厚跟李安最久,和李安最亲近,因此也最能明白李安的心思,他接道:“我们行军至此,就是为了奇袭敌军,若是就此后撤,不是白来一趟吗?依我看,怎么也得打一仗。”
李安看向一旁的雷邺和刘玘,问道:“两位觉得呢?”
雷邺道:“早闻沙陀骑兵被吹得天花乱坠,牛大了天,末将早想和他们一战,今日不是沙陀骑兵横尸遍野,就是我雷邺命丧于此,末将请战!”
刘玘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今日一退,我们宣武军威名扫地不说,军心也必然动摇,不如在此决战!”
“好!”李安知道这两人战斗欲望最强烈,因此主动问他们两人,得到两人的认同后,立马应了下来。
“此战若胜,我们宣武军以后在河东扬眉吐气,大家共享富贵,若败……”李安握紧长枪,“我必战死,诸位若能得活,便各自回宣武。”
众将面面相觑,然后同声道:“与将军生死与共!”
定下了必战的决心,接下来就是具体战术。
朱元礼率先分析道:“自河东与李国昌父子交战以来,屡战屡败,如今的沙陀兵,必然十分骄纵,且李尽忠此人刚愎自用,若是我们先设伏,再诈败,把设伏的地点挑得好一点,李尽忠必然上当。”
雷邺不耐烦道:“什么地点算好,你直说便是,何必说这些弯弯绕绕的。”
朱元礼道:“若往山谷处引,太过明显,李尽忠恐会有防备,但若引向河流地带,他必然掉以轻心。”
“河流地带如何设伏?”雷邺还没打过这样的伏击,有些不理解。
杨师厚已然明白朱元礼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河流地带,草木茂盛,可以伏兵,最好还有一座桥,待敌方骑兵过桥时,将他们堵在桥上,逼迫敌方骑兵下马步战。”
史俨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他开始见李安都没怎么说话,以为李安是全无主意,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是看到后面,见到李安的眼神变化,他有点回过味来了。
他确信,李安一开始就胸有成竹,之所以不说,只是想给底下的弟兄们发挥的余地,让大家参与决策,这样既能调动底下人的积极性,又可以在过程中,让参与决策的人都清楚他们的战术布局。
史俨对李安有了一点敬佩,同时也觉得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便主动道:“往右行十里,便是滹沱河的下游,那里草木茂盛,也有一座独桥,可作为伏兵之地。”
李安一怔,转头看向杨师厚,杨师厚点点头。
李安道:“甚好,那我们的人马就去那里埋伏!”
“可是怎么把李尽忠引过来呢?”雷邺又问。
这下,其他人都没有主意了。
毕竟,他们只有两千人,又要设伏,又要诈败,根本分不过来。
“我去当诱饵。”李安见其他人都没话了,主动站出来,“我是宣武军的判官,代北行营诏讨先锋使,我这颗人头,怎么也能值一百贯吧?由我带五十骑佯装探路,你们去埋伏,我把人引过去。”
杨师厚忙道:“阿兄,这太危险了。”
李安道:“当年太宗征战时,也经常带几骑前头探路,摸清地形,我虽不敢自比太宗,但学学他,还是可以的吧。”
李安这么说了,杨师厚便不再劝,转道:“阿兄,我陪你去。”
“不行,你需得去伏击地指挥。”李安拒绝了杨师厚。
他们虽然只有两千人,但是打仗不是群殴,即使是两千人,也有阵法,也有协同,而在场能让这两千人协同的,只有他和杨师厚。
当然,这并不是说其他人没有能力指挥两千人作战,而是现在他们“指挥中心”的鼓、旗、号等传令方式,只有李安和杨师厚最熟悉。
杨师厚明白李安的意思,不再强求。
刘玘上前道:“李将军,末将与您一起!”
“好,刘将军英勇无敌,你我一起,何惧区区几千沙陀兵。”李安同意下来。
接着,李安与众将一起做了细致的部署,然后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