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呈安没跟礼部众人寒暄太久,因为他们要开始忙了,在大致里面溜达了一圈,将各项工作跟小册子上对了一下号,跟新认识朋友们打了个招呼他就溜了,都忙着呢,没空搭理他。
二月初七,梅呈安去参观了考院,说是考院,其实就是进宫路上必经之地,千步廊。
何为千步廊,就是一条长约千米的步行廊,想要入宫,到了这里你就必须下马下轿子下马车,一路走进去。
步行大道两侧分别有一条等长高一米二的的风雨连廊。
这这个风雨连廊由无数根等间隔的立柱支撑,立柱之间的空隙就是考生们的号舍。
此时每根立柱之间被加上了个格挡,挂上了敲钟,里面铺设了床板,靠近高台下方则是考桌,梅呈安进去感受了一番,空间还是挺宽敞的。
替换立柱的师傅手艺不错,最起码从外观上看没看出来金丝楠跟普通原木的缺别,都刷上漆了。
靠近风雨连廊的步行大道上每隔几米放置了一口黑色大缸,此时正在有人不断的往里倒刚打的新鲜的井水。
井水一般可以放置一周左右,过了一周水基本就会腐坏,喝了腐坏的水,轻者恶心干呕,重的会拉肚子蹿稀,胃也会受不了,所以灌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现在开始灌水足以覆盖未来几天考生们的用水了。
除了千步廊,外宫门和内宫门之间也被临时占用了,搭建了几组号舍,排列的很紧凑,梅呈安简单转了转,跟千步廊号舍相比,稍显逼仄了一些,但考生活动空间大小差不多。
梅呈安站在皇宫和千步廊之间的三道汉白玉拱桥上看了一会儿下面的金水河,发了会儿呆便回家去了,今日打卡完成。
二月初八,梅呈安没去礼部也没去考院,而是去庆国春闱习俗过龙门桥里的那个龙门桥。
龙门桥其实就是一个很高的木质拱形桥,梅呈安看到这桥第一反应就是这桥弯曲的不太正常,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桥,被人把从两边往中心处挤压了一大段,导致桥面弯曲成了一个怪异的角度,两侧倾斜角度也高的吓人,最高点离地面顾摸着有个六七米。
你别说,一步步走到最高点,还真有些鲤鱼跃龙门,凡泥化仙胎的感觉,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其实就是倾斜角度过高,登桥的时候眼前只有桥,台阶密集,上的比较费劲,越往上倾斜角度变换,台阶稍稍变宽,尤其是登到最高点,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心境的自然转换而已。
龙门桥,打卡完成。
二月九日,春闱正式开始。
梅呈安用过早饭后换上之前那身浅色宽袖读书装便朝着考场出发了。
他没打算穿官服,毕竟他不是正经的工作人员,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该溜子。
到了考场安检处,这里气氛还是挺严肃的,多了不少禁卫守护站岗,梅呈安跟在场礼部官员打了个招呼,就在这里溜达了起来,大门内部两侧分别用屏风隔开了几块区域,查验考生信息的,检查考生携带物的,还有检查学生身体的。
此时考生还没来,梅呈安简单转转也就回自己座位了,没错,除了主位那个座椅外,仪制司的人也给他在一侧准备了一个座椅。
这就是门子熟,关系好带来的好处了,否则这里哪有他坐的位置,能让他进来看就不错了。
梅呈安静的坐在这里,看向大门外的考生越聚越多,乌央乌央的全挤在一处,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这些都是出发早的,早跨过龙门桥了,后续的考生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这里赶。
辰时一到,负责考生审查的礼部侍郎起身了,整理了一番着装,跟梅呈安打了个招呼就往大门处去了。
这位礼部侍郎言简意赅,大致说了一番勉励警告考生的话便宣布考生可以入场了。
门口的禁卫每次只放一小批人进来,进来的考生自动分成两队,由于里面不同区域分工明确,又是流水线模式,所以核查速度并不慢,饶是如此,几千名考生全部检查完也用了足足一个时辰。
郭宝坤进来的比较晚,估计是不屑于跟那些考生挤,看见梅呈安还跟他招招手,同他眼神交流了一番,引来一阵侧目。
最经典的戏码莫过于考生夹带小抄被查出来后赶出考场,然后痛哭流涕求再给一次机会却无人应答,最后只能收拾铺盖灰溜溜走人。
梅呈安就想不通了,这可是春闱,庆国学子一生最重要的考试,又不是第一次查这么严,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人甘冒奇险也要夹带小抄,企图蒙混过关。
就一招脱光衣服,你藏的住嘛你。
要知道被查出来夹带小抄,那可不仅仅是这次考不成了,以后也甭想考了,直接登上黑名单,取消终身考试资格。
若是岁数大的,没几次考试机会了,还能理解,临死拼一把嘛,可讽刺的是,被查出来的还偏偏都是年轻考生,岁数大的反而规规矩矩,梅呈安实在无话可说。
那些外带的还不算什么,纯丢人现眼,最最离谱的,是有人悬着一根线把小抄吊进胃里,还有人将小抄塞进下体,这两种可真是让梅呈安看傻了,看yue了。
干呕了半天,梅呈安感叹,这特喵才是真正的人才,都是狼人啊,为了作弊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所有考生入场后,发完试卷,三声钟响后考试正式开始。
梅呈安在考场大致溜达了一圈,郭宝坤就在千步廊中部位置,他只远远的微笑示意了一下,并没有凑过去看,以免落人口舌。
回到休息处跟礼部侍郎闲聊了几句,拿起一份考题看了起来。
春闱试卷比童子试难度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大致分为五部分。
经义、史书、诗词、文章、时政策论。
经史文章梅呈安只大致扫了一眼,没什么难度,他主要看的是诗词和时政策论的命题。
诗词的命题倒也简单,让考生们写一首诗词描绘春日的各种自然风光。
写春天的诗,梅呈安若有所思。
随着回忆翻动,他想起来不少。
白居易的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朱熹的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这几首都是描写春天的,后两首他想不起来前半句,白居易那首他倒是还记得,但这首诗描绘的是钱塘江春日盛景,套用过来并不合适。
如此,那就只剩下那一首了。
“呈安可有思路了?”一道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惊醒了梅呈安。
梅呈安回头看去,发现是礼部侍郎正弯着腰凑在他后面,脸上笑眯眯的。
梅呈安声音平静。
“刘大人别闹,春闱是考生们的主场,我凑什么热闹。”
礼部侍郎点点头。
“也是,你若出马,考生们的风头怕是要被你抢光了,不过你可以偷偷告诉我,我保证在春闱放榜之前绝不外传。”
梅呈安翻了个白眼。
“没思路。”
礼部侍郎嘿嘿一笑。
“你说慌,你刚开始发呆的时候我就过来了,盯你看半天了,我看见你想着想着嘴角突然露出笑意,明显心里有了答案,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今晚都睡不着了。”
梅呈安不为所动,此时他身边可不止礼部侍郎一个人,稍远些还站着几个礼部官员呢,一个个表面上在看考生们答卷,实际上侧着身子伸着耳朵搁那偷听呢。
他只要一说,管保一会儿功夫就能传遍礼部。
“刘大人会错意了,刚才有只蚊子叮了一下我嘴角,我动动嘴是想把蚊子驱赶走。”
礼部侍郎左右看了看。
“胡说,这才二月初,哪来的什么蚊子,你搪塞我能不能稍微用点心呐,简直不要太明显。”
梅呈安嘴角一抽。
“知道我是搪塞你你还问,刘大人,别白费力气了,也别再问了,问就是没思路。”
见梅呈安说的坚决,礼部侍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不信我的保密能力啊,哎,也罢,那等春闱放榜之后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梅呈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主要担心的点不是什么风头不风头的,他主要是怕阅卷的提前看了他的诗,容易影响他们给考生判卷,毕竟诗词没有标准,也没有答案,阅卷老师的主观意愿占比很重。
放榜了自然就无所谓了,一切尘埃落定。
礼部侍郎得到肯定的答复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位置,梅呈安又看起了时政策论。
要说这去年一年庆国最火热的话题是什么,自然是新政,这次的策论题目也与新政有关,题目的大致意思是让考生准对某一项新政写出其实施的意义以及具体推行的细则。
梅呈安大致在脑海里整理了一番答题思路,感觉也不难答也就略过了。
放下考题,捏了捏眉心,起身又去考场转了一圈便溜溜球了。
三天一晃而过,随着考生们拖着疲惫的身躯退场,春闱考试终于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