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设阵之人终于有了一些眉目,可是红孩儿依然不知所踪,高承启的转世也无从查起,崔珏仍然觉得头大如抖。
就在崔珏苦思计策之时,天降良机。
皇宫的内侍官带着两个小内监来到了金观书院。
他们的出现颇为突然,书院上下都没有做好准备。
山长和夫子们冷不丁要接受皇帝的谕旨,一时间急得不可开交。
内侍官不急,闲适地在前厅喝茶;两个小内监陪立在侧。
书院内慌乱不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金观书院本就是招收京城中的富户及平民子弟就读,所以这位山长并非大儒,而是商贾出身。
平日里,书院的夫子们最是瞧他不上。
可是,今天这些夫子并没有比山长淡定多少,同他一样慌乱。
好在崔珏有些面圣经验,告诉众人:“此次乃是圣上口谕急召,我们整理好仪容便可到前厅领旨;不必沐浴焚香,以免天使心急。”
夫子们面面相觑,犹疑不定地看向山长。
山长咬牙,“既然崔先生这么说,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当中只有他曾经面圣,且按他说的去做吧!”
夫子们听到崔珏这般笃定,也心安了几分。毕竟这算是有失仪之处,还有崔珏这位圣上面前的红人顶包。
众人鱼贯而出,二话不说,齐齐地跪在了内侍官的前面。
内侍官吓了一跳——自己还没拿出圣旨,他们先跪下了!自己哪敢受这些读书人的一拜?
他赶忙侧步立在一旁,慌乱地掏出了圣旨,向众人宣读。
原来是李许召山长和崔珏午后进宫。
众人长呼了一口气。
有几个夫子心里隐隐觉得遗憾——本以为圣旨能送到这间小小的书院,或许是自己终于被天家赏识,看来并非如此,还是因为崔医瑜的楣头——一个人几个月内接连目睹三起命案,这是触了什么楣头!
山长虽然紧张,但是有崔珏相伴,倒也还算淡定,客客气气地从内侍官手中接过了圣旨,又恭恭敬敬地送三个人到门口。
临了,他掏出一袋银瓜子,想要递给内侍官身边的小内监。
内侍官赶忙拒绝,“您太客气了!当今天下政令清名,断不可行苟且之事。万一被圣上知道了,到时候可没有我们好果子吃!”
山长有些犹豫地看向崔珏;只见崔珏使了个“大可安心”的眼色,山长只得作罢。
内侍官看这场闹剧总算收场,也默默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拱手告别:“那咱家就在宫中等着二位了。午后,还请二位准时入宫!”
崔珏抬头看天,刚入巳时,皇帝即将下朝,也算是给他们留足了时间。
刚过巳时,收拾妥当的山长让家丁套好了马车,穿上自己祖父面圣时的一套华服,早早坐在车轿之中。
片刻之后,一身蓝色长袍的崔珏掀开帘子,坐入车轿之中。
山长看见他,惊呼:“崔先生,你为何穿的如此素净?我们可是要去面圣的!”
崔珏上下打量他,笑道:“既然内侍官带着圣上手谕而来,也没有让我们设香案接旨,所以不算是正式的召见。山长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山长有些不好意思,敲了敲轿厢壁,示意车夫驾车。
去往皇宫的路上,他告诉崔珏:“崔先生有所不知,我家上数几朝,历代都是钦点的皇商。到我这一代,祖父让我读书,考取功名。可是,没等我长大,天下便乱了,我也错失了考取功名的时机。好在我这人也算机敏,人也厚道,竟然在乱世之中守住了祖上的财产。
“开国之后,我遗憾没有功名在身,便设立了金观书院。只可惜我既非大儒,也没功名,书院只能收些富户平民子弟。书院里这些夫子也都是前朝的落魄户,平时最是瞧不起我。可惜,金观书院并非官学,所以无人愿意承担山长一职,只得由我这个白丁来任,听起来颇为讽刺。
“说起来,我祖父也是见过前朝皇帝的,那时这世道已经乱了……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还有再进宫的机会。”
崔珏一直微笑地听着山长的絮叨。
他祖父进宫之时,那时通天教主已经得了齐赟的肉身,所以山长的祖父见到的皇帝并非是真正的前朝皇帝,而是那位扰乱天地的通天教主!
两个人闲谈着,马车已到了宫门外。
午前陪在内侍官身旁的小内监看见了马车,一路小跑过来,“二位先生,请容小的通传!”
两人客气地回礼。
崔珏仔细看了看宫门两旁——看来温良开国之时,将前朝金吾卫留了下来。
现在,金吾卫意气风发,如白杨般挺拔,立在高门两旁,目不斜视,气质威严。
山长喃喃地说:“当年我祖父也见过这一切吗?”随即他又笑了,“想来是不会的,当今圣上年少有为,怎么会连有前朝的旧制?”
崔珏笑了,“你尚且能收留前朝的老夫子们,为什么圣上不能用前朝的旧制?所谓制度,只要于人有利,无所谓新旧!”
山长听了这个话,愣在原地,随即爽朗一笑,“还是崔先生通透!”
内侍官已经过来了,山长赶紧收了笑声,拱手作揖,“天使有礼!”
内侍官摆了摆手,“圣上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你们也不必这般客气!我来带你们进宫!”
两个人随着内侍官穿过长长的宫廊,到了李许所在的上书房。
崔珏看见这宫门和匾额,恍如隔世。
他身为凡人之时,可没少来这里。想当初,为了救下蔡贵妃一命,也为了给高家平反,这可算是他常来常往之处。只可惜,到最后也没能如愿。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一笑——身为地府神官,在人间尚有不能如愿之事,更何况,现在要与天庭神仙抗衡——虽千万人,吾往矣!
内侍官柔和清亮的声音响起,“启禀陛下,二位先生已经到!”
说罢,他便匆匆退下。
崔珏抬眼一看,一身便装的李许坐在案前,正在批阅奏折。
听到内侍官的话,他抬眼看向他们二人。
两个人赶忙低头,不再直视天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