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认为苏家会面临到什么程度的狙击?”苏茵将话题拉回到她感兴趣的部分。
林文理坦白说道:”当游戏不在乎规则的时候,就把他当一场战争吧。只是这场战争不见得以消灭敌人为目的,但消灭敌人可以作为合理且有效率的手段。
”所以你想要问我,苏家会面临什么程度的压迫。我只能说工业集团是可信任的,但也是脆弱的。他毕竟不是军队,要打垮或分化的方法很多。
”而苏家的其他人,还有那些明面上、暗地里的盟友。嗯,假如妳上辈子真打过仗,也就该知道这所谓的盟友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敌人决心发起什么程度的战争,这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假如知道起点在哪里,或许有办法去拖延,不过前提是敌我要处于对等的地位上。
”然而今天的对手是朝廷,是靺鞨八部,甚至有可能是整个北方势力。他们有可能不会同时发动,但只要看到起头的人有成功的希望,很有可能下一刻就会一起扑上来了,包括盟友。”
苏茵听懂了林文理的回答。简单地说就是当自己赢面大的时候,盟友就会是坚强的后盾。但是当自己露出破绽与衰败的颓势后,盟友也有可能坐上分食苏家的餐桌。
指望盟友忠诚,这件事情本身就是荒谬的。能够结为同盟,不过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当这个利益消灭的时候,同盟也就不存在了。
到了一定层次的人都会明白,忠诚是有价的。只是这个价值不见得是金钱,而是一种各方权衡利弊的结果。
用嘴炮就想忽悠别人付出百分之一百的忠诚,只说明这人层次不够,实力也不足,才要用这种最不可靠的方式来获得。
即便得到了,以此建构起来的堡垒也会像玻璃一样脆弱。只有本人才会愚蠢地以为那些忽悠来的忠诚十分可靠,直到一切被揭穿的那一刻。
苏茵曾经在那最顶尖的游戏局中占有一席之地。只是从结果来说,她是很失败的玩家。但这并不妨碍她理解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不过理解归理解,她更清楚另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一世的她,暂时是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而且当局面到了她能够出手的阶段,那得有多糟呀。
不得不承认,苏家大小姐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遗憾的是主动权并不在她手上,甚至不在苏家手上。这一切都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必然结果。
索性一叹。她知道,她那个便宜亲爹和这个男人,既然看到这种可能性,也必定尽了最大的努力,做了最多的准备。
但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开打之前,没有人会知道结果是如何。苏茵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等着对手出招,等那最后的结果。
正想着结束话题,苏茵很突然地一转身,正眼看着林文理。这突兀的动作,直接把牵着自行车走路的人给吓停了。
苏茵问道:”工业集团真的稳吗?”
”应……应该稳吧。”林文理心虚地答道。
集团直接雇员二十多万人,间接影响百万人以上,苏家老爷作为衣食父母,常理来说不会有人违逆苏涣的决策。
但只要能保障他们的工作与待遇不变,苏老板换成林老板、李老板等等,都和底下的员工无关。这种情形下,他们在面临某些盘外招时,能成为多大的助力就值得商榷了。
况且事情总有特例,这么庞大的群体,别人要渗砂子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所以说整个工业集团是苏家的后盾没错,但要说滴水不漏的话,林文理也没那么有自信。
而看着林文理的表情,苏茵也知道了她要的答案。再次回过头,想朝着回家的方向跨步时,身后林文理突然说道:
”这话我也没告诉老爷。假如妳觉得家里的事情有危险了,妳自己不好解决,又没有大人可以出面处理,就去找工业区那跳大神的戏班。
”那都是我蹲同一条战壕的战友,有些家传的本事。不敢说包治疑难杂症,但有时做些琐事要人手的话,他们是可信任的。”
苏茵回头看了一眼,一股熟悉的感觉窜上心头。那就像上辈子每回开战之前,时常会听到的那种话。
”知道了,回家吧。”苏茵再没有谈下去的兴致了。苏家可能遇到的麻烦,今天的遭遇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提醒,不需要再更多了。
反倒是林文理口中那个戏班,苏茵也有看过。只是不觉得他们有什么特别的。
举凡开业、婚丧喜庆等日子,为求热闹且讨个吉利,大金人都喜欢找个戏班唱戏。就是某些节日,一些乡下地方也会跳大神。既是庆祝,也是祭典。
而且这是个神鬼俱存的世界,所以一旦作戏,那是人也看、神也看、鬼也看。
汉津工业区的工厂,虽是根植于西方世界的技术,但有些传统可也没落下。又因为工厂、公司数量繁多,一年到头用得上戏班的日子可不少,也就有一群人算是半驻扎在工业区里。
这群人能跳大神,能唱乡人傩,各地戏曲也都能唱上几出,就是闽粤两广一带的醒狮、舞龙也都能耍。所以不论要做哪种热闹,只要事先讲好,他们都能办得妥妥当当。
最重要的是人数也不少,可以同时出三五个戏班,合在一起更是热闹。这些人甚至都混了个公司名号,登记在工业区内,成为工业集团的一份子。
有的时候苏茵听到哪边有热闹,就会跟其他孩子一样,跑去听戏或看舞龙舞狮。有时苏家庄办喜事,也会叫他们来。
诚然对于上层社会人士来说,即使是传统的大金也有些不同于后世的娱乐项目。
但对底层老百姓来说,为求温饱的奔波就耗掉了他们大部分的时间,更不用说浪费在娱乐上了。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就没有需求,只是适合他们的娱乐项目相当稀缺。
所以像这种戏班唱戏的日子,不说受小孩子欢迎,就是大人也相当热衷,苏茵也不例外。
各种高尚的娱乐,对上辈子的她倒也不是无缘。而是怀着苦大仇深的心情,看什么都觉得无趣。
然而这辈子的她,即使是看着涂花脸,穿着大红衣裳的人用奇怪的姿势抖着手脚,都能让她看得津津有味。所以在有唱戏的日子,苏茵可是一次不落。
可以说所有人都跟苏茵照过眼,她并没有从那群人中感觉到有什么特殊份子。所以林文理说的能帮得上忙,究竟是哪种忙?
心里头的疑问,在走回到苏家庄之前就被抛到脑后。苏家大小姐从不把那些无关生死的事情记隔夜,就是多记一会儿都嫌弃占了脑容量。自然除了那句话外,其他事情很快就忘了。
苏家大小姐的豁然,并不能阻止事态的推进。然而在外部的力量对苏家集团施加压力之前,残酷的事实告诉林文理和苏茵等人,他们所信任的工业集团确实没有想象中的稳定。
当然,这件事的背后并不是哪方势力出手,而是一直都存在的问题。只是这回刚好闹到林文理脸上而已。
就说大金是一个人情的社会,人们都认为有关系、托关系,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众所皆知,苏家所建构起的工业集团是个好去处。待遇好,福利高,要是在里头任个小组长的职务,那是出门都有面子,要谈媳妇儿或找夫婿,都比别处的人容易。
自然而然,就会有人想要钻营,进到苏家集团混饭吃。
但是有别于传统的管理方式,以及各个职务的专业要求,哪里是阿猫阿狗都能做的呢。所以大部分时候,这些削尖脑袋钻营的人都会吃闭门羹。
不过总有些人才认为靠赖皮的就能打通关,有点鸡毛蒜皮的小关系都当作通天大道来使用。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好不容易熬过大战,只想安稳生活的复员兵,讨了个强势的老婆。
自己家里剩一个老汉,婆娘家里有个亲娘,还有个小舅子。要是按苏家申请宿舍的条例,就只有复员兵、他父亲跟他妻子能住进宿舍里。
但妻子一家是从外地来的,汉津市没有落脚处。反正屋子挤得下,也就便宜行事,两家合一家。
渐渐的,家中主导权就被妻子一家给抢占了。就连复员兵的老汉都被赶出家门,在外弄些简单的营生,自己讨生活。
当岳母谋划着让游手好闲的小舅子成家,一度想让夫妻两在外租屋,宿舍归小舅子。
然而宿舍楼本就是提供集团的员工福利,不属私产,当然也不可买卖或赠与。一旦复员兵搬走,宿舍就会被收回。
这可没办法便宜行事,说让给妻子的娘家住,就能让出去。更不用说当小舅子的婚房了。
所以这位强势岳母又心生一计,只要让亲儿子也有集团员工身份就好。这还能再分一间新房子;要是还得排队,也能让女儿一家先让出来。
这个主意可比缠着宿舍管理处,让他们多给一间房还要好。因为这顺带解决了小舅子的前途问题,可说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