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人都热衷于围在新来的老师身边,或是追逐着那些围绕在秋老师身边的女孩。
或许他们的目标人物在里头,但是要让某些人跟其他孩子假惺惺地玩在一起,对他们来说有些困难。
不同圈子的人待在一起,只会尴尬,不会有融入。成年人尚且有’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说法,更何况是演技与心态都不怎么过关的孩子。
所以这个年纪的孩子,面对他们自己的想法,大多会用直来直往的方式来解决,而不是什么让人摸不着头绪的阴谋诡计。即便有,那些诡计也是浅白到一眼可以看穿,只要脑子没坏的话。
也就在结束了秋老师愉快的课余时间后,准备回家的苏茵被这么一群人堵上了。
当然,这群人不敢做得太过火,像恶霸调戏小娘子一样,一群人围堵一个人。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这群恶霸就得有被挂到窗台上的心理准备,苏家大小姐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娘子。
所以他们就只是站在苏茵离校返家的路上,客气地请人到一旁说话。
一般来说,苏茵会去听听他们想说什么,而不是生硬地直接拒绝。因为她还要维持好学生的和善模样,而不是生人勿近的冰山富家女。
上辈子的周氏女就是吃亏在太过高傲冰冷,以至于最后身边可信任的人几乎没有。——
守墓女婢之事她并不知情;纵然知道,也只有一个人……
——从另一个角度讲,以周氏女反感家族的心态,家中派到身边的人,会无法得到她的信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是有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周氏女连尝试收买身边的人也没有。放任事态发展,维持自己冰冷的模样,以至于迎来那最终的结局。
这辈子家里的气氛没像上辈子那么糟糕,苏茵当然也不是那种学不会教训的傻子。所以她有意识地改变自己的行为,争取更多朋友,这才有跟谁都能说上几句的态度。
只是有些事情就算想要改变,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一如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冷眼看待身边的人一辈子的周氏女,这辈子不可能立刻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可爱。苏茵虽然有意识地提升自己的演技,但有些事的本质不是那么好改的。
至少她的外在表现有进步了,当有人要向她问话或说话时,苏茵知道先听一听,搭个腔。走或不走,听完对方的目的再做打算。
特别是今天找她说话的人,不是那种很好打发的对象。祝亲王之子,宗礼,尚未封爵,排名第四。上面三个哥哥都还活着,下面只有两个弟弟,姊妹不算。
按照自己亲爹的说法,这个人就是一枚闲子,被派来汉津市。能发挥作用当然好,就算不能发挥作用,也不妨碍大局。
对宗礼本人而言,这就像一回考察。如果可以立下功劳,在宗室中的地位就能上升。要是不能,那就维持现在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吧。靠父亲庇佑,混个饿不死的下场。
他亲爹可不是铁帽子王呀。就算袭爵也轮不到他身上,毕竟上头还有几个哥哥。
所以苏茵每回看到宗礼的时候,都能听到他心中那矛盾的言词。又想亲近自己,但又瞧不起自己。
像这样的人上之人,难免有一些帮他们做脏事的下人。宗礼虽然还没封爵,但他来到南方,那时汉津还只是设县,当然有些能人跟随。一个管事的老太监,手里艺业更是惊人。
但这个老东西在某天潜入苏家,打算把苏大小姐绑了去,大概是想直接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吧。然后……然后就没下文了。
老东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宗礼也不敢上苏家质问,他的老太监跑哪去了。这小子就在其他下人的保护下,在汉津市的公学磕磕绊绊地长大。
一个靺鞨八部的黄带子,要受汉人的教育成长,也真是难为这个小年轻了。当然,他的家中还是有派人来教些祖宗的东西,以免忘本。
就这么一边受着靺鞨为主,汉人为奴的教育,一边又要在大部分人都是汉人的环境中受教。凡事小心谨慎的宗礼,在精神上可是有些不太好的苗头。
但这总归是别人家的事情,更是别人家的孩子,苏茵管不着也不想管。就是疯了也跟她无关,只要不在自己面前发疯。
如今他找人过来,说要和自己说话,苏茵倒是对他能说什么很感兴趣。这人看似没什么用,其实多多少少也代表朝廷的动向。多了解一下没什么不好。
所以苏茵带着纪丽,跟随来人,来到公学绿地一隅。
入秋时分,叶子开始转红,让这处以林荫为主的西式造景绿地,有别于传统的风情,特别受欢迎。这里时常有人野餐、休憩,当然也是男女约会的最佳地点。
不过今天这处绿地来了一回清场,因为’主子爷’要在这里谈事。
苏茵被那些卑躬屈膝、甘愿为奴的人引来此地,远远就能看到宗礼站在一片开阔处,旁边拱卫了一些人,看起来一副怡然自得的潇洒神态。
其实苏茵还没靠近,远远就能听到宗礼心中那慌得一匹的声音。他虽然看似镇定,但心里却极度不自信。
属于演技过关,内心脆弱的类型。这也是为什么苏茵从没看得起过这个人的原因。
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谁叫对方可是正经的宗室子弟。苏茵来到面前,带着纪丽屈膝行礼,问候道:”小王爷安。”
其实这家伙没封爵,是没资格被称为’王爷’的。但是架不住那些拍马屁的人,在朝廷管不太到的南边这么喊。渐渐的,大家也习惯这样的称呼。
最主要还是被这么喊的人没反对,其他人也没必要刻意去泼凉水。或许那些成年人还会注意这方面,但一群孩子乱叫,谁又能说什么。苏茵也就从善如流。
”苏姑娘。”宗礼双手虚扶,算是应了这一礼的意思。
他以前不是没试过真的扶起苏茵,然后他就被扔出去了……
苏家姑娘托辞男女授受不亲,不习惯被父亲以外的男人碰,这才会有这种应激反应。还为此慎重地道歉。
宗礼虽然狼狈,却没有受什么伤。碰到这种情形,也就只能自己摸摸鼻子吞了。谁叫他来南边的主要任务,是收服这个苏家的母老虎。
有过一次教训,宗礼当然不至于蠢到犯第二次。而且在他伸手虚托之际,苏茵就顺势起身,一个礼也没行完,就知道苏家姑娘对这一礼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问候完,苏茵直问道:”小王爷叫我过来,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难道就不能是秋日正好,邀请苏姑娘来玩赏此景,来一次风花雪月吗?”
苏茵不假辞色说道:”呵呵,小王爷说笑了。下午我跟着秋老师玩耍了一下,现在这个时间走回家,刚好是用晚餐的时间,哪还有余裕赏这个黄昏景色呢。
”所以小王爷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请直说了吧。要是没事的话,请恕小女子无礼,我得要回家才是。否则我父亲找来公学,回家后我就得挨他一顿训了。”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充份了,谁都无法挑毛病。
眼前这个时代虽然已经不再保守,有走向开放的倾向,但终究还不是那个能放任单身女性在外自由行动的时代。女性上学已经很挑战那些传统保守人士的心脏了,更不用说夜不归宿之类的。
而且这里的夜不归宿,还不是指门禁之前不回家睡觉,在外过夜的意思。未婚嫁的女性在太阳下山之前没回家,这就能闹起轩然大波。
宗礼以宗室子弟的身份,要是想强要一个女子,把人留下来也就留了。事后再通知对方家里就好。
客气点的,随便给个名份;不客气的,人要了也就要了,对方家里的人还想要怎样?尤其这个对象还是汉人。
但这已经不是大金开国的那个时期了,靺鞨八部的子弟还真拿这些南方的名门大户没办法。就算不考虑汉津苏家背后的实力,苏茵也不是他们拿得下来的……
所以考虑再三后,宗礼只能开口说起自己原本的目的,说道:”苏姑娘,妳可知苏家大难临头了?”
”哦?所以?”苏茵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模样,无所谓地反问道。
宗礼对这样的态度感到讶异,说:”难道妳真的不在意苏家的死活吗?”
”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假如你真有消息,就该直接找我父亲,而不是跟我说。难道你以为跟我说苏家会如何,我就有办法解决吗?”
眼见对方不按牌理出牌,宗礼只能想办法把话题掰回到原本的打算上,说道:”不,我只是想给妳一个提议。”
”不用。我还是那句话,苏家大权不在我手上,你给我提议一点用都没有,因为我决定不了任何事情。”
看这油盐不侵的态度,宗礼不得已,只能自顾自的说道:”我想说的是,只要妳愿意跟了我,成了我的人。我自会发动父王那边的人,庇护苏家。这个提议对妳与苏家,百利而无一害。妳为什么不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