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升第一时间去找了内阁,内阁听闻这消息后,三名阁老皆都坐不住了。
兹事体大,足以影响大明当下所有布局,三阁老此时慌不择路,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冷汗涔涔的带着马文升焦急去乾清宫觐见弘治皇帝。
徐贯作为工部尚书,兵部那边的消息不可能不知道,当他听闻派去倭岛的那一批战舰木材被腐蚀后,脸色霍然顿变。
又被陈策料中了!
乌木果然不适合海上长期航行!
都水司那点小心思,徐贯怎能不清楚,无外乎就是想榨点户部的油水,所以才坚持用乌木而不用价格更贵的柚木。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徐贯早已经坐不住了。
如果这事放在寻常,算不上什么大事,查出来后顶多都水司郎中被降级处理。
可眼下东南形势严峻,东南的这一批战舰的作用实在太大了,不仅是威胁倭岛,更大的作用是向四夷展示大明的武力。
可如今战舰被腐蚀,这一批派出去的战舰势必要召回,那大明震慑周边的举动将会显得滑稽且可笑!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工部要担大责!
徐贯已经容不得多想,幸亏当初马勋当着整个工部的面做了担保,不然徐贯作为工部尚书,单这件事就足以将他拉下台!
徐贯冷冷的给书吏丢下一句话,让书吏去都水司告知马勋,让他准备好担责吧,旋即徐贯便汗流浃背的入宫。
乾清宫。
弘治皇帝面色阴沉如水,表情阴郁的盯着内阁和兵部,厉声道:“工部的人呐!还没来?!”
徐贯踉跄的从大殿外走了进来,拱手弯腰道:“老臣参见皇上万岁。”
弘治皇帝冷笑道:“给朕个解释!”
“东南战舰是你工部负责的,何至于此?!”
徐贯赶紧道:“回皇上,当初都水司制造战舰的时候,陈策陈大人曾来工部劝过都水司郎中,说海上海水易腐蚀,让其用贵重的柚木取代乌木,但马郎中却坚持用乌木,并批判陈大人插手工部事,还说战舰出事他一人担之……”
没办法了,徐贯现在也不可能去保着都水司郎中,尽管他是自己的下属,但如今大难临头,谁还不各自飞?
当初你马勋非要在陈策面前装逼,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不顾劝阻,又看不起陈策给你提意见,现在出事了谁还能保着你?
再次听到陈策这个名字后,内阁三阁老和兵部脸色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似乎……国家的大小事,好像都离不开陈策的身影,他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司经局校书啊!
弘治皇帝不接受徐贯的这种解释,他怒道:“你是工部尚书,既然陈大人给你提意见了,为何不慎重考虑?!”
徐贯赶忙道:“皇上,工部四司各有自己下辖工作,都水司建设船只的功底自然比臣强,术业有专攻,臣自然也要考虑马郎中的意见,当初马郎中以命相保证,如此言之凿凿,臣如何不信马郎中?”
换言之,一边是专业的工部官吏,一边是陈策,你说臣该相信谁啊?
当然了,这些都是徐贯在甩锅而已,他当然相信陈策,但工部其他人不相信,徐贯不想得罪工部那群人,不然以后自己在工部无法开展工作,反正出事了有马郎中顶着,何乐不为?
弘治皇帝咬牙切齿的道:“都水司为何不听陈策的话?!为何此事无人告知朕?”
“此獠坏国朝大计,让吏部黜其郎中职,流去西南土司诸州为官,以期再用。”
如何处理马郎中不算大事,接下来大明该如何处理才是重中之重。
刘健拱手出列,问马文升道:“可否让东南这一批战舰在倭岛坚持半个月?”
这一批战舰从出海到抵达倭岛,才不过一个多月,现在才在倭岛周边操练不过十余天,若是就此回来,实在起不了威胁震慑的效果。
所以刘健希望这一批战舰能在倭岛附近再坚持一段时间。
马文升忙不迭道:“刘公,不可呀!若是届时战舰真的漏水,千余人士卒的性命可就交代在那了啊!这一批都是东南海军的精锐!”
刘健现在也踟躇了,如果现在就灰溜溜的回来,显然起不到任何效果,倭岛的天皇也感受不到任何压力,根本威胁不到对方。
更别提让朝鲜等海岛国心生敬畏了。
大殿一时陷入沉默,最后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道:“马公此言非假,大明国体颜面重要,但大明将士的命更加重要。”
“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但决不能这么屈辱的死在倭岛海域。”
最后弘治皇帝无力挥手道:“召他们回来,你工部继续重造战舰。”
“敕司经局校书陈策全权代表朕督工你工部制造战舰事宜。”
内阁三阁老身躯微微一颤,有心想阻止,可又没有理由,毕竟弘治皇帝也没给陈策升官,可偏偏弘治皇帝说了,陈策代表天子,这就等同于钦差啊,虽然官职没升,但权力大的没边了!
徐贯长舒一口气,赶忙拱手道:“遵旨!”
有陈策督工,他心里放心多了,不知为什么,明知道陈策不是工部专业官吏,但只要陈策能来工部,徐尚书总觉得安心很多。
等人群散去,弘治皇帝便让怀恩去司经局召陈策来。
怀恩急忙来到司经局,作为皇帝身边的侍奉太监,各司官吏无不对怀恩敬畏有加,太子洗马赵仲平紧张兮兮的道:“公公,那什么……陈大人今天没来衙门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对杨廷和他还能撒谎说陈策病了,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欺君,只能将陈策卖了。
怀恩忙不迭道:“咱家知道了,咱家去找他。”
我靠?
赵仲平和韩窦印对视一眼,嫉妒的双眼都红了。
同样是官,今天要是皇上找他们,他们不在衙署,明天可能就卷铺盖走人了。
可怀恩太监非但没觉得陈策不在衙署当值不妥,反而觉得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居然还要亲自去陈策家中找陈策?
这何止是简在帝心,这简直就是皇帝的心肝啊!他俩咋不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