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龙一直睡到太阳升好高才起床。
倒不是故意赖床,也不是累,就是感觉乏,不想起。
起床后,李建国和梁月梅都已经去地里了,李娟和李强也早早就上学去了,院子里除尔偶尔的猪叫,剩下的就是母鸡带着小鸡寻食的声音。
阳光还不算很强烈,李龙去厨房,看早饭都盖着,粥、馒头、菜。
他慢悠悠的把饭吃完,碗洗了,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便回到自己的东屋,在地上摊开布,开始擦枪。
他在山里这段时间,李建国已经把两个房间里的火炕都拆了,换成了钢管床。
钢管床很简单,两头床架子,用角铁相连成一个方框,然后中间铺上木板就行。
去掉了火墙火炕和炉子,房间里的空间大了不少。
自从那一枪打伤了马鹿,却啥也没得着,李龙就知道在山里打猎,这小口径威力还是太小,还是得换五六半自动步枪。
他把小口径步枪仔细的擦干净,用枪油布里外抹了一遍后,装进了枪套。
这玩意儿,后面等冬天打野兔、狐子啥的吧。
五六半拿到手里就感觉份量很沉,李龙一件件拆开,仔细擦拭着,再组装起来。
现在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五六半的子弹没有小口径那么容易得到。虽然手里还有百八十发,但小口径的子弹能买到,五六半的却只能在“民间”搜集。
看来只能等到冬天基干民兵训练的时候再搞了。大不了再用肉换子弹呗。
五六半刚擦完,李龙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的房间门没关,便喊了一声:
“谁?”
“龙哥,是我。”陶大强的声音。
李龙一边收拾地上的擦枪布一边问道:
“咋不好好休息,这就过来了?”
“睡了一天,就不累了。”陶大强憨笑着,“龙哥,还抓鱼不?”
“你要不累,咱就抓。”李龙说道,“呆会儿咱们把网捡一捡,下午就去下网。”
“为啥下午?现在不行吗?”
“现在去了,网上挂上鱼,那鲢子挂上不过半天就死掉,明天咋卖?”李龙给他解释,“下午下网,早上取鱼。鱼要是网上上网,那一晚上大概率是死不掉的,就算死掉,那也不会臭。”
“噢,我知道了。”陶大强大为受教。
李龙把枪放好,走出屋子,刚打算去取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对陶大强说:
“咱们去挖水老鼠吧?”
“好啊!”陶大强也一下子想到了那水老鼠,兴奋的说道,“水老鼠的皮啊!”
“就是现在掉毛,可能皮没冬天值钱,不过现在比冬天可好挖……”
“我去拿铁锨……”陶大强不等李龙把话说完,转身就跑。
李龙想喊,最终还是没喊出来。
自己家里就有铁锨,不过陶大强既然要拿,那就让他拿吧。
两个人扛着铁锨一起往小海子走去,边走陶大强边问:
“龙哥,你说后面的大海子有没有水老鼠?”
“应该是没有,就算有也少。”李龙想了想说,“水老鼠喜欢呆在有苇子的地方,大海子那边大部分光秃秃的,就算有也在南岸。赶哪天有时间咱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个人来到小海子,李龙带着陶大强往东岸走。
“龙哥,为啥走这边?”
“北面是堤,”李龙边走边解释,“就算有水老鼠的洞咱们也不能挖。这东西南三面挖了就挖了,不会有啥大的影响。”
“水老鼠洞有啥记号没有?”陶大强再次问。
“看呗,”李龙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洞在水边,应该是一半水上一半水下。”
两个人开始一截截的寻找,李龙记得上一世这年头水老鼠还是比较多的,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处草窝子里的洞穴。
这洞口有绿色的粪,外面被草掩饰着,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痕迹。不过一半没过水,能看出来有东西经常出入。
“就是这里了,挖吧。”李龙说道,“挖的时候看着其他地方,说不定有其他出口呢。”
陶大强先开挖,李龙则看着其他位置的动静。
“这洞还怪深哩。”陶大强从上往下掀盖子一样掏洞,李龙能看出来那洞深距地面差不多三四十厘米,大半个水桶粗细,一开始洞里还有水,往深一点就没水了,然后拐了个弯,就看到一个用芦苇、干草搭的窝。
不过这时候窝里没啥东西,只有一些啃了半截的鲜芦苇芽。
“它们往里钻了,我来挖吧!”李龙立刻说道,“洞里肯定有!”
“我再挖会儿!”一听李龙这么说,陶大强劲头足了,他加快了挖土的速度,李龙则把目光放在了别处。
这时候,水老鼠大概率是会打算从其他地方逃走的,那就看看它们的其他出口在哪里了。
“那里!”李龙突然看到三米多远的水边,有黑影往水里游,他一个箭步窜过去,拿铁锨就把那黑影从水里往外拨,这一拨连水带那个黑影直接拨到了岸上。
陶大强急忙过来,一铁锨拍在了黑影上,那玩意儿吱吱吱乱叫起来。
李龙看到又有一个黑影钻了出来,他又拨了一下,这黑影挺顽强,在水里转了转身子,李龙只拨到一半,那家伙半个身子露出水,挣扎着就往水里跑,李龙急忙又来一铁锨,这一下把它给拨拉了出来。
这东西一上岸,速度明显就慢了,李龙害怕还有其他的趁机跑掉,一铁锨拍完这家伙,然后就拿铁锨狠狠的照着那个洞口戳了下去,他感觉戳中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但也不敢松手。“这边也有了!”陶大强扭头看他刚才挖的地方,那里也冒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来,他急忙过去,那家伙钻出就一咕涌一咕涌的往水里爬,只是动作太慢,陶大强一下子就把它给掀翻,然后拿铁锨铲到了岸边,狠狠的拍死。
再没有水老鼠出来,陶大强继续开挖,挖了好大的一道沟,最后又掏出来一只小的。
这水老鼠的洞一条主道,还有几条分支。李龙用铁锨压住的这条就是其中的一道分支。主道那里有一个大窝,距离洞口两米多,分支除了开始那里一个小窝外,另外还有两个小窝。
这些窝都是用芦苇、干草搭的,最大的直径近一米,摸着很柔软,这些水老鼠还是挺懂享受的。
李龙铁锨剁下去的时候,这里也有一只水老鼠,前腿被铁锨给压着,鲜血流出来了,拽不回去,最后也成了李龙他们的猎物。
“五只,不错了。”李龙笑笑,“虽然是春皮子,但看着油光水滑的,一张咋说也能卖五块钱。”
“嘿嘿。”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搞到二十多块钱,陶大强肯定是开心的。
“龙哥,这钱我就不要了,我还欠你的钱没还完呢。等下午下网,明天取到鱼,我跟着伱一起去市场上卖鱼,行不?回来我就拾网——我就想看看鱼咋卖的。”
“行啊,其实明天逮到鱼分你一部分,你在自由市场卖,我去石城卖就好。”李龙说道,“我到时带你,把你放县里,我再去石城。不过你说你欠我的钱——那钱还完了啊,别再说了。”
“不用不用!明天咱取上鱼,网先放家里,我背着鱼就往街上去——我走得快,一个多小时就能到。”陶大强兴奋的说,“你带鱼,还要带娟上学,我不耽误你们……”
“那这样,你步行去街上,我把鱼分好,骑车到自由市场找你……”
“龙哥,真不用。你走你的,咱们取鱼都是天刚亮,时间还早哩!到时你走你的。我背上鱼,带着盆,到市场那里,找位置摆就行了。”
“也好。”李龙见陶大强都想好了,也就不再劝。其实他并不是很看好陶大强卖鱼,但对方既然想试试,那就试试吧——别看他现在和自己说的挺好,但真让他摆摊,一来他很难吆喝出来,二来他大概率是无法对付那些聪明到狡猾的小市民的。
五只水老鼠到手,两个人把这些猎物摆在一边,然后开始填土。
这时候有人在不远处喊着:
“你们两个干啥哩,这挖得乱七八糟的?”
李龙抬头看看,是队里原来的羊倌马金宝。
马金宝五十多岁,老光棍,以前一直是替队里放羊,年初分队产的时候,他就欠账把队里的十几只羊给要了下来,说是年底平账。
农忙的时候马金宝也会干活,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放羊。李龙知道这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放羊放习惯了,就不想干活——放羊多简单啊,现在外面大片的荒地,随便把羊往渠边地边草好的地方一赶,人就可以休息了。
“挖水老鼠呢。”陶大强还是那么单纯,李龙微微摇了摇头。
“这样可不行啊。”马金宝拿着鞭杆走过来,“这小海子里存的水可是要浇灌咱们队上千亩地的,你们把这堤挖塌了咋办?还不快填回去,不然我去报告队长了……”
李龙觉得这货真是没事找事,他把铁锨往土里一插说道:
“老马,你哪只眼看到这里有堤?这东面就直接一面坡,平地漫过去的,水大的时候你我站的位置都是水,还堤?”
“嘿嘿,”马金宝原本是想唬一下陶大强的,被李龙戳破也不恼,他甩了一下鞭杆说道:
“你们挖这水老鼠有啥用?吃又吃不得,没啥肉,还麻烦的很。李龙听说你挣钱了,我便宜卖你一只羊吧,十六块怎么样?”
李龙无语了,拎不清的人真是到哪里都是拎不清。
这个马金宝上一世算是放一辈子羊,放到七十多岁还在放,光棍也是打了一辈子,别家种地都发财了,他家的地低价长期承包给了别人种,每年给他一些粮,一些钱。
一开始他还觉得挺美,但后来地价上涨,他后悔了,但签了合同的,承包他地的人也算良心,给他涨了一些地价,他还不乐意,结果去打官司,输了。
后来就自暴自弃了,放羊,家里好好的院子,二十年没啥变化,也不种菜,东家抓一把西家抓一把这样,最后把自己活成了狗嫌人憎的模样。
“不买,你家羊太瘦了。”李龙嫌弃的看了一眼他的羊,“我家肉还多着呢……”
陶大强突然喊了一声:
“老马,你羊掉水里了!”
老马一扭头,看到果然有只调皮的山羊为了够水里的芦苇吃,掉进了水里,还在那里挣扎呢。
老马也顾不上再说啥,提着鞭子快步跑去捞着。李龙踢了踢陶大强,两个人快速的提着铁锨,带着水老鼠回家了。
回到李家,李龙拿刀开始给水老鼠剥皮。这一次他专门注意了一下,然后在两只水老鼠的肚脐和生殖孔中间位置,找到了小肉袋,这应该就是麝鼠的香了。
也不知道收购站收不收。
五只水老鼠的皮很快就剥干净了,陶大强问李龙:
“龙哥,这水老鼠的肉你要不要?”
“不要,你要?”
“嗯,我看怪肥的……”
“那你拿回去吃的时候,一定要炖熟。”李龙叮嘱着,“可别染上啥病。”
“我知道了。”陶大强开心的提着水老鼠肉离开了。
北疆地大,夏天柴火就比较好找,不存在担心烧饭柴火的问题。
其实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什么柴排第一?因为柴在口里中原地区,大部分时候不是随手可得的。李龙一开始还不明白,也是听李建国讲闲话的时候才知道的。
在口里,青黄不接的时候,李建国去河里摸鱼虾,通常要么鱼要么虾,实在不行蜗螺牛也行,最差就是河蚌和螃蟹。
不想捉河蚌是因为这玩意儿想煮熟就比较费柴,那时候口里人多,哪像xj这边,出院子随便一抓就够烧一天的。
所以李龙才让陶大强多煮煮,多炖炖,反正柴火在这里又不值啥钱,好找。
陶大强走后,李龙把皮子用盐抹了,挂好后便去做饭——不下地干活,总得把饭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