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到了，这鬼天气真冷。”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到了东直门内大街内的育德福涮肉，涮肉馆并不大，木制的老建筑诉说着他的历史，这家刷肉店的确有些年头了。
“赶紧的，先进去暖和暖和，这鬼天气真是邪门，太阳才下去，就这么冷。”
夜幕的路灯下，居然又漂上了小雪，似乎预兆着什么，但一群年轻人根本意识不到，乱烘烘的支好车，互相拍打着零星的雪花，跺跺脚进了馆子。
可能是过年的缘故，不少人兜里有点闲钱，天气也冷，来奢侈一下的人还不少，不大的涮肉店居然坐满了。
大堂里六七张桌子，也是济济一堂，更不要说大堂两侧的“雅间”，所谓雅间，其实就是隔离一小块地方，没遮没拦，只是比大厅高一个台阶而已。
“我说大学生，你这安排的不靠谱啊，根本没座，看这架势，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人能吃完。”
高个子程玲闻着诱人的涮肉味，有些忍不住了，不客气的埋怨。
“就是，这鬼天气居然这么多人，雪峰，怎么办吧，要不换个地方？”
刘泽也很郁闷，不就是一起吃个饭吗，今天怎么就这么不顺。
朱雪峰也没想到这地方这么火，昨天得了传家宝，这份喜悦没法言表，想找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正好同学该聚一下，热闹热闹，没想到遇到这种情况。
“这地方热闹，其它地方也说不好，再说外面开始飘雪，咱们不能在大街上一家一家找吧。”
“没错，那你有啥法子，现在没位置啊。”同学们七嘴八舌说着，外面的雪越来越大，还有这店里诱人的刷锅肉香。
“雪峰说的对，现在过年这小店都这么火，那就是这边的饭馆都火，除非手艺实在见不得人的，我看也别瞎转了。”沈伟对朱雪峰的建议表示支持。
“也是，就这么着吧，这么多人，这味道应该不错。”刘泽舔了舔口水乐呵呵的表示赞同。
“这地方是还行，上次我二舅一家子来，我爸带我们来过一次。”管秋梅也表示支持。
“没位置别着急，这里的大厨我认识，你们先等等，我去找找人，看看有没有法子。”
朱雪峰三兄妹跟着傻柱来过两次，这地方的孙厨子和傻柱有点关系，傻柱每次的羊肉就从这弄的，一来二去的倒是和孙厨子认识了。
正在后厨忙着的孙师傅对朱雪峰还有点印象，也挺给面，还很有办法，一声吆喝，几个跑堂的不知从那找来桌子凳子，很快就在厨房和大厅的过道上添了一桌。
除了对跑堂上菜有点影响，倒也能张开，“哥几个见谅，委屈点，既然是柱子的朋友，没得说，一会就紧着给你们上。”
“谢谢孙哥，给您添麻烦。”
朱雪峰递了颗烟，孙厨子指指后厨，摆摆手没接。
“您客气，您稍坐会，我这就去安排。”
孙厨子是个敞亮人，还给大家打了个招呼，道了个歉才回后厨去张罗。
八人正好落座，四条长凳一架，把八仙桌围的严严实实，桌上一个紫铜的大号火锅已经翻开，桌上已经摆满，全是羊肉、毛肚、百叶、什么一类的，土豆、粉条必不可少，大白菜更是一大筐，还上了两碟子糖蒜，看相极好，意外的居然还有一小份冻豆腐，这就相当不错了。
“哥几个，咱们还真是因祸得福，来得晚，上的早，哈哈，来吧。”
有孙大厨子的关照，这边很快就上齐了，大家当然不会客气，招呼着就一起动手，八个人第一筷子都不约而同的伸向几盘羊肉，看着筷子要打架，不管男女都哈哈大笑。
“我说老同学，怎么想起今天聚一顿，提前也不打个招呼，你们家小虹呢，咋不在一起。”
朱雪峰已经给大家倒上了酒，不管男女，都是满满一杯，小二两的二锅头，这冬天里涮火锅，再配点白酒，那才叫带劲，很快就能忘了外面还在飘雪。
“你说她呀，跟着同学跑了，去外地过年，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来来来，咱们不管她，先喝一个。”
和同学在一起就是放松，好几次聚会连夏雨虹都会不自觉的喝多。
“喝喝喝，老同学，原来你是被抛弃了，孤单才来找组织啊，哈哈。”
开口的是管秋梅，她还有个妹妹叫管红梅，巧的是正好现在和小妹同班。
“秋梅同学，不能怎么说，去年下半年她在，咱们不也甩开她在食堂喝了一次吗。”
“那都几个月前的事了好不好，人家去军训不在，…”
同学在一起，没有任何负担，聊天也不用主题，就着火锅，五男三女涮得很痛快。
“来咯，哥几个，让让。”
朱雪峰一愣，赶紧和刘泽空出个位置，小伙计放下一盘麻酱烧饼退了出去，又递给朱雪峰一个袋子，朱雪峰接过，还温温的，应该也是麻酱烧饼，小跑堂见朱雪峰发愣，指了指后厨，孙厨子正笑着望着这边。
“师傅说让您给他朋友带回去，麻烦您，桌上一盘送您的。”
朱雪峰点点头，前天在傻柱家涮火锅，他就随口说了一句，麻将烧饼味不错，没想到傻柱也是从这弄的，这年月这玩意可不好弄，朱雪峰也就这次在傻柱家吃了一个，有年头没见这玩意了。
“谢了哥们。”朱雪峰小声道谢。
“您客气，您先用着，有事言语一声。”
小跑堂对孙厨子的朋友还是挺客气，让朱雪峰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后的涮锅店。
卖麻酱烧饼的小饭馆可不多见，至少刚才点餐时，涮肉店的单子上就没有。
麻酱烧饼果然引起了同学们的关注，热腾腾的麻酱烧饼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好闻的芝麻香，让几人都住了筷子，看着这一筐子诱人的麻将烧饼。
“雪峰，咱们好像没要这个吧。”
沈伟小声问道，这会可没有说上错了就算赠送的事，这都是粮食，还有芝麻呢。
朱雪峰压低嗓子，“正好八个，一人一个，别张扬。”
同学们秒懂，一个个不动声色的拿起麻将烧饼，有人忍不住直接张嘴就咬，有人弄点热汤将烧饼一一掰碎放入汤里，热热闹闹的一桌人诡异的安静下来。
“别光顾着吃啊，再来一个。”
前天才吃过，朱雪峰倒是没有那么馋的慌，没拿烧饼，又给大家把酒满上，见场面安静下来，连着举杯招呼，一时间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秋梅，你看看那边的小格子间，是不是咱们厂的？”周敏安指了指，大厅对面的“雅座”。
管秋梅看了好一会，大厅里全是涮锅的雾气，隔着大厅很难看清楚，“好像是吧，就是那个咋咋呼呼的保卫科股长吧。”
“哪呢哪呢，我瞅瞅。”
刘泽听到保卫股长，也挤过来使劲瞅。
“还真是那个王八蛋，奶奶的…”
刘泽小声骂了一句坐下，几位同学好奇的问道。
“咋呐，你小子和他有过节？”
“就是上次过节发东西，我们去那边回来的的多发了点，我用车驮着，到厂门口不好下车，打了个招呼想骑过去，没想到这小子直接拦着我，非把我拽下来翻我的包，最后东西都洒了，还想着罚我站来着，说是啥闯岗逃避检查…”
“就这啊，谁驮着一堆东西不是打个招呼不下车啊，这人我看就是矫性，甭管他，咱们接着喝。”
轧钢厂门卫有检查职能，拦着要检查也算职责范围之内的事，不过逢年过节单位发东西，一眼都能看出来，不会专门为难，一万多人的大厂，就几个门出入，这要是挨个检查起来，都不用上下班了。
“算你赶上了，可能就是你发的比人家多，一眼就发现不对被怀疑了呗，哈哈，要我说，这哥们真是火眼金星，一眼就能发现你骨子里就是坏种，需要另眼相看，来吧…。”
沈伟勾着刘泽的脖子打趣，众人哈哈大笑，再次举杯，算是岔开了这个话题。
不远处的马股长还不知道有人在议论自己，四个人正围着个火锅，马股长正一脸踌躇，似乎显得很为难，好半天才为难的点点头。
“成吧，您这事我应了，两位回去后别声张，先回去等信吧，到时候人过来直接找我，记得该带的都带齐…”
见马股长应了，对面的两个男子大喜过望，唯唯诺诺的点头。
“那必须的，您帮这么大的忙，我们要再不懂事，这以后再想找您帮忙，都没脸上门，今天的事，谢谢您，我敬您一个…。”
那边开始推杯换盏，这边也是聊得热热闹闹，关注点还在活宝刘泽身上，朱雪峰这个掏钱的，只是含着笑在一边乐得清闲。
“对了，刘泽，你嚷嚷着去年就要办事的，现在郭婷没回来，你俩这事啥时候办啊？”
周敏安喝了点酒后，小脸红扑扑的，甩着两条小辫子，煞是可爱，她和郭婷以前还是同桌，走的很近。
“我哪知道，啥时候回来啥时候算呗，这事我可操不上心。”
郭婷作为财务人员被留在了香江，刘泽当然没办法，最关键的是，根本没明确几年后才能回来，他也挺烦躁。
“要我说，应该给厂里打个报告，最起码先把证领了，要不然，下次分房，你俩还是轮不上。”
没领证的没资格分房，最多因为工作需要，或者家远的缘故，解决一个临时流动床位。
“可不是吗，去年多好的机会，你俩要是领了证，估摸也能排上，双职工呢，去年刚开始好多人还不想去，现在抢破头也轮不上。”
家属区已经明确了后续规划，虽然还看不着，但大家的心思动了，要是有了集市、供销社、副食品店、小学啥的，生活也没问题，以后越来越齐全，那就和城里差不多。
“可不是，我说刘泽，你得让郭婷提申请，哪怕请假回来一趟，这事可不能拖，一步赶不上，可就步步赶不上。”
管秋梅笑着提醒，程玲也乐了，“你们把班主任的话真是活学活用，程老师今年谁去看了，我还没去呢，有要去的吗，约个时候一起呗。”
“我也没去呢…”
几人乱哄哄的约好时间看老师，桌上的东西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只剩下朱雪峰的一个麻酱烧饼还没来得及没动。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大厅里的几桌都走了一半，外面似乎越下越大。
“我说各位，今天吃好了吧。”
“还成，不过要是再来两盘羊肉，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替你解决，哈哈。”
刘泽第一个捣乱，其他人也不含糊，纷纷表示这种聚会应该定期进行。
“不过下次该刘泽了吧，上次本来就该他来，结果被朱大地主抢了先。”
“就是，去那边待了一年，我可听说了，你们都是拿外汇发工资。”
沈伟对自己没去成耿耿于怀，发外汇啊。
“那是咱们有钱也没法花好不好，回来以后，还不是老老实实都兑换给上缴了。”
“少废话，当谁不知道，你们有生活补助，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一群拿工资的，老让拿补贴的大学生请客不合适，还是像以前一样，你请完再重新轮着来，下下次该我。”
管红梅可不怕刘泽耍赖，她们车间就有人去待了一年，啥都告诉她了。
“请就请，反正郭婷不在，哈哈哈，咱们多痛快几次。”
“刘泽，你这话有毛病，我下次写信就告诉郭婷，好像她在就不让你参加同学聚会似的。”周敏安一下子找到了刘泽的语病，不依不饶。
刘泽还想分辨，朱雪峰起身拦住，“各位，今天大家不错，刘泽表现也还可以，敏安你就放他一马，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这雪好像大了，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各回各家，不过大伙别忘了看老师，到时候咱们得一起去。”
“成，就这么说定了。”大家都表示同意。
朱雪峰招呼了一句，开始套棉袄，大家也嘻嘻哈哈的找自己的衣服和书包。
“你小子，这么好的玩意你不动，擎等着浪费呢。”
一群人已经起身准备走了，刘泽很不满朱雪峰浪费粮食，拿起麻将烧饼作势要咬，朱雪峰一把夺过。
“撑不死你，这个我得带回去，明天烤了吃。”烧饼早凉了，要不然朱雪峰也就趁热吃了，这会凉了再吃没那个味，吃了也是浪费。
正巧一个脸红脖子粗的中年男人经过，一眼就见到了朱雪峰手里的麻酱烧饼，瞪着眼就问。
“这尼玛是麻将烧饼，靠，这店里的？”
刘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点点头，朱雪峰也没理他，直接塞进装麻烧饼的袋子里，又让对方看到了一袋子麻将烧饼。
正好一位跑堂小哥经过，中年男子一把拉过跑堂小哥，指着朱雪峰的袋子。
“我说同志，你们明明有烧饼，却不卖给我们，这是不是很不合适？”
不等人回答，又威胁到，“赶紧的，给我们上一份，也不多要，有一份就得，要不然，您这店可就不用开了。”
跑堂的没明白出了啥事，同学们也是面面相觑，朱雪峰倒是听明白了，都是孙厨师偷偷给自己的烧饼惹了祸，现在牵扯到涮肉店，这要闹起来，刷肉店也不占理。
跑堂的愣了一会醒过神来，一脸的鄙视，这店是公私合营，真不知道谁有这么大能耐让他开不下去，平日里也是被顾客惯坏了，根本没把男子的威胁当回事，更不把男子放在眼里，都啥年代了，还有这种不过脑子的威胁。
“你丫谁啊，哪来的蛤蟆，好大口气，还让我们开不下去，你丫牛，去门口倒着拉车试试，让爷爷看看，NB是不是翻上天了。”
中年男子肯定没少喝，脑子这时似乎有点不好使，虽然一时没听明白，但也知道和NB沾边的就没好话，挥着拳头就要动手，被身后的朱雪峰一把牢牢拉住。
“这位同志，你误会，这烧饼是我带来的，店里可没有，别闹，就是个误会。”
男子红着眼，指着刘泽，“这小子说是店里的，你蒙谁呢，当老子傻啊。”
刘泽双手插兜，笑着说道，“你是我谁啊，我凭啥告诉你，店里又不卖这个，哪来的还用问啊，你脑子抽了吧，这都问，我不蒙你蒙谁，傻X。”
刘泽明白刚才随口一句似乎给店里惹了事，这会借机反咬一口，配合他那股子装出来的痞气，倒像真有其事。
男子那里还搂得住，使劲想挣脱朱雪峰的手，揍刘泽一顿，可惜挣不脱，店员更是不惯着。
“现在搞清楚了吧，别再无理取闹，要不然轰你出去。”
刘泽也是借机溜回同学群中，准备离开，和酒疯子讲道理太不明智，朱雪峰也撒了手。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借酒撒泼，乘着朱雪峰撒手，一步窜到刘泽前面，伸手就要抓刘泽领口，几位男同学一下子拦住，并把中年男人团团围在中间，涮肉店里见这边起了纠纷，也有不少人起身张望。
被围着的男子，看着身边几张年轻愤怒的脸，也不紧张，还骂到。
“一群小B崽子，赶紧让开，我就找这傻小子唠唠嗑。”
“谁在这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