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间只有前后两进的庙,前面供着河神,后堂供着观世音菩萨。
张成把那婆子扛进后堂,而后放在地上。
二人通身黑衣,黑巾覆面,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傅真蹲身捏住婆子颈脖处两个穴道,揉捏三两下,那婆子便悠悠醒了过来。
其手法之娴熟老练,令张成看得忍不住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不过他家主子,让人瞠目结舌的本事何止一二?经历过上次单枪匹马闯山头之后,之后再露出什么来都是意思了。
婆子睁开眼睛,目光慢慢聚焦,看到蹲在面前的目光,阴冷的婆子,她一个抖瑟立刻爬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傅真冷笑:“我先问你几句话,你回答我之后再问这个问题也不迟。”
婆子双手揪住衣襟:“你要问什么?!”
傅真道:“你们徐府库房的钥匙放在哪?”
婆子闻言,当下怔住:“你们要劫徐府?!”
“什么‘劫’?”傅真看着手上一把杀猪刀,“爷们最近手紧,传郡主嫁妆丰厚,借点钱使使怎么了?”
婆子整个人都僵住:“子脚下,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干打家劫舍这样的勾当!而且还把主意打到了郡主头上,就不怕被官府抓住法办吗?!”
“少啰嗦!回我们当家的话!”
张成抽刀抵在她后心:“看你穿的这么讲究,一定是郡主身边要紧的人吧?你一定知道!”
婆子都快吓尿了!
她身为王府下人多年,何曾受过这种搓磨?
“我也不知道!我是王府的下人,不是徐府的人!”
“瞎!你明明是从徐府走出来的,怎么就成了王府的人?再骗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傅真猛的将刀插在地上。
婆子快昏过去了。忙不迭地道:“我真的是王府的人!我只是奉世子妃的命令去徐府传话!”
“你不是啊?”傅真把刀子拔出来,“那徐府私库的钥匙掌握在谁手里?是不是徐侍郎身边那个姓连的?”
“连冗?”婆子摇头,“他只是徐侍郎的人,又不是郡主的人!郡主的嫁妆怎么可能掌在他的手上?”
“怎么还分谁的人?他们不是两夫妻吗?”
“两夫妻也得分彼此!何况这个连公子,只负责徐侍郎对外的事务。”
“一个下人还有这等能耐?”
“连公子可不是下人,他读过书的。而且画的一手好丹青,都快赶上徐侍郎的功底了。”
傅真望着她:“他是什么时候到徐家的?”
婆子略算了下:“不清楚。但是徐侍郎和郡主成亲的时候,他已经在徐侍郎身边了。当时他们的婚礼还是连冗操办的。”
“他们俩什么时候成亲?”
“……盛元十七年腊月初六。”
傅真心里默算,梁宁死于盛元十六年八月,徐胤在盛元十七年成亲,也就是,这个姓连的确实是在梁宁死后不久就到了徐胤身边。
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短短几个月就得到徐胤完全信任,并且委以重任操办婚事的。
所以,这个姓连的一定是徐胤从前就认识的人。
她死之后,徐胤认识的人就出现了,可真巧。
傅真拔出刀来再插一次地:“王府跟徐府是一家,你怎么会不知道徐家谁管事?谁不知道王爷王妃最疼郡主,世子妃和郡主也是打就相识,你肯定知道!”
婆子不晓得这是什么逻辑,但这个刀子太吓人了!
她立刻申辩:“我们世子妃和郡主不亲的!她们已经存下嫌隙好多年了!他们府中的事情,我们是真的不知情!”
“我不信。一家人怎么会存下嫌隙?”
婆子迟疑着,显然是不肯。
傅真拔刀,婆子就道:“六年前,原本给王妃的侄儿的一个升迁的机会,临到头却突然被世子妃的哥哥抢了去!”
“具体怎么回事?”傅真凝眉,“来听听,就当解个闷儿!”
“……就是,就是西北边防最艰难的那年,抚国大将军梁郴挂帅前夕,京畿营许多职位有了变动,王妃的侄儿禇将军原在营中担任千夫长,那年荣王本都已经跟兵部打好了招呼,要他补上守备之职。
“就差临门一脚的功夫,这个守备的职位却让世子妃的哥哥章将军补上了!
“王妃,王妃一直觉得是世子妃在背后撺掇世子抢了这个职,这些年耿耿于怀。
“连带着郡主对我们世子妃也不再亲近了。
“——几位爷!我真的不是徐家的人,求你们饶了我吧!”
婆子飙着眼泪,磕了几个头。
傅真眼盯着婆子,攥紧刀把。
片刻后她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这趟白逮你了?你什么也不能给我?咱们道上的规矩,出了来可不能空着手回去!要么得财,要么得人头!”
婆子吓得肝颤。她忙道:“几位爷若真的只是求财,我可以指个路!
“后日是我们世孙的十岁生辰,按惯例,几日后的四月十五,王府会拨出一笔银子,送往白鹤寺作为香油钱。这笔银子数额不会!”
“当真?”
“绝不敢欺骗几位爷!只不过那日正值休沐之日,王府所有人都会去上香,包括郡主,届时能不能拿到就看几位爷的本事了!”
婆子边边偷觑着他们。
反正线索她是给了,到时候他们得手了,也不算骗了他们。要是没得手,那下场就是让王府近卫给杀了,那就更好了!
张成不爱瞧她那奸猾的模样的样,叫了声“当家的”,并以眼神询问。
傅真手起刀落,刀背子后颈上,婆子当下又被拍晕在地!
“不要节外生枝,王府死个下人在外,绝不会不当回事。你和杨彤驾马车把她们送回去,只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收了!”
“主子你呢?”
“我去西湖楼找程将军他们。你们好好善后,做的像样点!然后过来接我!”
张成这边不二话,立刻扛着婆子出去,与杨彤驾车离开。
傅真等到四面安静,才剥下身上的夜行衣丢进河里,掉头奔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