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被傅筠寻晦气的事儿传到府里时,傅真正在清点明儿要让梁郅带回府去的东西。
刚把东西分类打包好,那边厢就有人把宁夫人在铺子里遭到傅筠欺负的事传了进来。
傅真那个暴脾气……
她只当傅筠是不甘心和离成心惹事,当下便就提了条门栓出了门。
才刚跨出前院,门外进来的黎江却一个箭步奔向她:“姑娘别慌!傅筠已经走了!”
傅真立时道:“是你们打走的?怎么不等我去?!”
“是他自己走的。”黎江把来龙去脉说了,末了又道:“姑娘可知傅筠今日何故滋事么?”
“卖什么关子!”
黎江忙道:“吏部给傅筠重新下了调令,要调他去端州了!”
傅真随时准备开骂的嘴顿时张了张,随后才出声:“什么时候的事?消息可属实?”
“就今儿早上!千真万确,属下已向我们将军求证过了,而且将军说,此事还是程小将军亲自找到涂大人办妥的!”
傅真一腔怒意退去大半:“这么快?!”
她明明记得让裴瞻给她办这事还只是前几日,这才多久工夫,他就搞掂了?
之前没觉得他这么听话呀?
黎江点头:“我们将军一诺千金,但凡应承的事,一定会办到办好。”
傅真立刻道:“你们将军真的好有本事!傅筠这种人渣哪里还配当什么知府!”
黎江闻言讶了讶:“姑娘的意思是,傅筠这知府没有必要当吗?”
“聪明!”傅真丢下了门栓,斜睨他一眼,“怪不得你们主子器重你,这么会举一反三,小子你挺有前途!”
黎江笑了下。
傅真抬起一腿踏上门蹾儿,懒声又道:“我是觉得这种人配不上这么高的职位,只是嘉哥儿将来要考科举,过份赶尽杀绝,来日怕是要留个不孝的案底在此,于他十分不利。
“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们将军愿不愿意再帮我呀,你看老是要麻烦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黎江便又笑了一下,而后拱手:“姑娘的意思,在下知道了。那在下先告退。”
傅真摆了摆手,瞅着他往街头奔去。
天子以孝治天下,读书人尤其注重孝道伦理,傅嘉虽立志随母姓,也逃不过傅筠是生父的事实。若沾上点孝道方面的是非,那就成了洗不去的污点,若有人想生事,总会从中挑出毛病来的。
但这点小事对裴瞻这样的人来说压根就不是事儿啊!
他要是能答应,傅嘉的名声妥妥的,损不了!
可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呀!冲他过往那态度,还真不见得给她面子!
傅真打算随缘。
转头她就打发人去把宁夫人接回来。
傅筠会来找茬儿,这是傅真意料之中的事,如果不放他离京,那今日之事还仅只是开始。
只是她以最快的速度防患未然,却还是让他登门了一遭,不狠狠收拾他一番实在难平心头之忿!
话又说回来,傅筠敢寻衅,无非是仗着他是官而宁家是民,他只要想做,那有的是办法给她们小鞋穿。
阶级身份就是如此之现实,脱离了官籍,她们凡事就失去了底气。更加上旁人不知她傅真神鬼不忌,只知他们家如今还没有成年男子可顶门户,关键是还拥有那么多的家产,那么平白地总会多出许多麻烦。
今日傅筠敢如此,他日别的官吏或许也能如此,又或者别的阶层的人也敢如此,甚至三教九流也敢上。
如果他们能有官身,或者拥有官籍,那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是靠傅嘉入仕为官少说还得十来年,他入仕之后再到把官做成气候,又得不少年头!家里哪能等得起呢?
再加上,她还有徐胤那个渣滓要对付。
傅真一点也不想见到徐胤,可如今绕不开的一点是,不管徐胤城府有多深,有多么会骗人,所有人里也只有她梁宁最为了解他,所以哪怕她再不想再见,为了早日拿到他把柄揭穿他,她终究还是得上阵搏一搏。
而搏的前提是,她得拥有接近他的机会。说白了,如果她不能做回官眷,恐怕永远也不能接近到他。
而且这官眷身份还得有份量,徐胤已经属于权贵阶层,也不是随便什么样的官眷都有机会接近他的。
梁郅的提议,本来就在她心里留了个影子。
宁夫人今日的遭遇,使得这影子就在她心底生根发芽起来。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可想,那从梁家入手,让梁家来抬抬她们的身份就是目前最靠谱最合适的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路子了。
虽然最多也只能作为梁家的亲戚搭上关系,也好过如今这般谁都可以上门来踩一脚,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先借一借梁家的威风,替宁家隔绝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总归能少去一层后顾之忧。
就是眼下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出手……
却说黎江告退之后,直接到营内去裴瞻。
裴瞻这边则刚好拿到程持礼毕恭毕敬送来的请客帖子。
大约是他这尊菩萨太难请出山,程持礼这帖子第一个送的竟然不是梁家也不是宁家,用程持礼的话说:“五哥您腾不出来的时间,那就不是黄道吉日!得您腾得出空来,这宴请才算是我老程家给出了诚意!”
杜明谦旁边瞅着他拿着帖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便道:“你去不去,倒是说句话!人家也怪难等的。”
裴瞻把帖子合上:“营里还怪忙的,但看在程伯母的面上,只能勉为其难抽空去坐坐。”
杜明谦听到他这声“怪忙的”,看看他,再看看他面前一堆瓜子壳儿……
特么的这就叫“怪忙的”?!
黎江正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先是唤了一声将军,然后把今日傅筠寻衅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傅小姐说,傅筠不配当知府。”
裴瞻目光在他脸上定了片刻,随后道:“那就不要当。去跟程小将军说一声,我会准时赴宴。同时让他在我赴宴之前,把这个事情办妥。”
“是。”
杜明谦等黎江离去,即目瞪口呆看向了裴瞻:“你,你在帮那位傅小姐做事?”
裴瞻睨他:“不能做?”
杜明谦眼睛睁得更大了:“你从前从来不会管这些!而且,你居然承认在帮她做事——你在承认帮一个小姑娘做事,这是什么鬼?!”
裴瞻气定神闲地站起来,走到窗户底下,嘴角勾勾的望着天边流云:“巧了,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