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里饮品的颜色并不艳丽,底色是浅浅的琥珀色,似乎加了柠檬和薄荷一类作为底料,所以闻起来气味很清爽。
但再怎么漂亮,也掩盖不了四杯“酒水”几乎一模一样,一点酒都都没有的事实。
沼狸看了看对面白仓朔的杯子,又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这杯,忽然有些怀疑人生。
“这是麦卡伦吗?”他问服务生。
就听到服务生礼貌而淡定地回答:“不是。”
沼狸:……
“您的饮品要求是与这位先生一样。”服务生不卑不亢地强调他们的业务水平,“我们的酒保虽然才来了两个月,但她女承父业,调酒技术很好。”
沼狸看白仓朔。
白仓朔已经举杯抿了一口。
入口冷冽清甜,和他记忆里分毫不差。
他再点几杯,味道也不可能有任何变化。
白仓朔抬起手,冲着酒保女士举杯,换来她一个不太熟练的职业微笑。
沼狸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了。
服务生很快回到了酒保身边,当起了背景板。
于是,四个人坐在酒吧里,就着四杯无酒精的饮料,低声谈起了正事。
至于别墅发生的惊险“误会”,被几个人默契地忽略了。
白仓:“你们是怎么找到暗夜星辰的?”
卷尾:“米花博物馆展览刚开的时候,很多记者受邀去参加开幕仪式。”
白仓:“具体时间?”
卷尾:“在三月七日。”
白仓:“都有谁在?”
卷尾:“人很多……”
白仓:“你和谁得的消息?”
卷尾沉默了一下:“沼狸和他们谈的。”
驾驶员从包里取出一沓资料,铺开放在桌面上。
卷尾不自觉地扫了吧台的方向,服务生正看过来,以为她有事情,抬脚就要过去。
她连忙摆了摆手,服务生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看到他所站的位置恰好遮挡住酒保的视线,卷尾才收回视线去看桌上的东西。
那是很多模糊的照片,视角各不相同,她记忆力不算太差,很快可以确定,这些照片囊括了当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
驾驶员从照片堆里挑挑拣拣,很快选出其中三张,将里面的几人一一指给沼狸看。
沼狸只能点头。
卷尾去看白仓:“你都知道了为什么问我?”
白仓又喝了一口果饮:“坦诚才好继续聊。”
卷尾顿了顿:“不坦诚呢?”
白仓:“麻烦你们睡上一觉,我俩去找其他人办事。”
只不过,你们不答应的话——
白仓朔低眉敛目。
不答应的话,就不需要记住这些事了。
卷尾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帮我联系一个人,他不肯见我。”白仓朔总算等到了这句话,说出了重点,“我要你们给他传个消息。”
“我要你们告诉他——”
“蜘蛛要杀他。”
离开酒吧的时候是白仓朔结的账,但他似乎并没有走的打算,只是沉默地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驾驶员安安静静地引着两个人上了车,白仓朔嘱咐他把人送到杯户饭店楼下。
离开酒吧没多远,两人几乎同时听到细微的电火花的声音,于是回头去看。
酒吧的电力似乎出了些故障,霓虹灯光一闪一闪,连店里的灯光都一明一暗地闪动起来。
招牌上属于P的圆弧的位置灯光明灭不定地闪烁,不时冒出些火花。
连带着酒吧里的几个人影都模糊起来。
很快,招牌的灯光啪地一声彻底熄灭。
两人在车上所见的最后一眼,就是酒吧招牌的名字翻译——
它从POOLBAR的泳池酒吧,
变成FOOLBAR的愚者酒吧。
……
四月一日愚人节,截至目前为止,并未被任何国家认定为法定节日。
但了解这个节日传统的、玩心大的大小家伙们,会不约而同地在这一天进行大大小小的恶作剧。
在不危及人身和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无论这些玩笑有多么恶劣,在这一天里,被愚弄者都不能生气。
作为约定俗成的严格规矩,这一玩笑时间将会持续到当日的中午12点。
在这紧锣密鼓的十二小时里,几乎每一个“她”都在骗人。
晚十二点,栗安借走茶木警官的身份,将中森叔叔送向基德所在的地方。
凌晨一点,“白仓朔”放走了卷尾和沼狸。
凌晨两点,“侯敛”紧随其后地将暗夜星辰归还,给黑羽快斗铺好了安然退场的路。
凌晨三点,黑羽栗安已经安静地返回杯户酒店,确定楼下的所有警察撤离之后,回到房间,将所有的物品收回原处。
她打开电视,黑白雪花滋滋作响,没有任何信号。
是的,她还没有退房。
栗安所预订的退房时间是今日中午十二点。
她又出了门,直接乘电梯上了顶楼,然后走向楼梯间,越过“闲杂人等勿入”的横幅,独自一人上了天台。
和快斗在几个小时前一样。
天台只有一盏不太亮的灯,从光束里可以看到弥漫的灰尘微粒和几只遮挡光亮的飞蛾。
在天台的栏杆下,放着那个顶部划开的空易拉罐,内侧的瓶壁有灼烧的痕迹。
那是盛放烟花的容器,位置调整得很精妙。
地面上有几处灰尘呈辐射状,曾有四架直升机在附近转动螺旋桨。
栗安扶着栏杆,从高处眺望,可以看到米花博物馆的灯光落幕,演员收场。
当米花博物馆的最后一盏灯关上,红蓝灯光消失不见的时候,她才彻底收回目光。
现在是凌晨三点五十九分。
那是BS电台放送中断的最后一分钟,怪盗基德预告信的最后通牒。
当卧房里的BS频道传出人声的那一刻——
从天台顶楼的楼梯口冲出一个少年。
真的见到熟悉的身影,黑羽快斗不由瞪大了眼。
“姐——你居然真的还在这里!”
他本来打算送完那孩子就走,结果坐上寺井爷爷的车之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杯户酒店。
“栗安小姐说她在楼顶等你。”寺井笑眯眯的,对很快能见到栗安这件事很开心,“可能有事要找你帮忙。”
栗安看到快斗上来,随手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我说过,我今天会来找你。”
“你明天没有课,对吧?”
在快斗看来,姐姐的口吻和神态隐约有些熟悉。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她这么笑,还是那年去酒吧——
“快斗,你想知道我去哪儿吗?”十六岁的栗安满脸神秘。
十三岁的快斗并不理解这种笑容,于是被坑得一脸血。
十七岁的快斗倒是懂了,只是在成为怪盗基德后,他去寺井爷爷的酒吧谈目标和机密成了家常便饭。
再加上老妈和老姐常年不在家……
他就不再怕这些了。
见快斗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慌,栗安就心情很好地取出一张面具,笑眯眯地拍到他的手上。
“来吧,陪我去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