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大多数都不是水到渠成的,圣人典籍的话语是用来规训世人的,没有实际的用处。”
皇帝的话听着还有些道理,张阳叹道:“对呀,这世上有常有万般开头难的事,哪有这么多的水到渠成。”
张阳倒上茶水继续道:“南诏找到铜矿了。”
李世民接过茶碗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半月前送来的消息。”张阳将身体的重量放在椅子的靠背上,摇着手中的扇子,低声道:“臣结识了一个人,他当初是在长安城租赁马车的,后来似乎是被权贵门第给算计了,被人夺了家业,后来他去了洛阳。”
“重新发迹之后赚得不少银钱,前来报恩,我让他走一趟南诏,帮我运送铜矿。”
李世民颔首道:“你要铸钱?”
张阳摇头,“骊山不铸钱,也不屑铸钱,铸造工艺离不开铜,往后需要很多很多。”
“南诏的事当真是让你发了财。”
说到这里,张阳不愿意多说了。
这是骊山的家业,作为皇帝打听他人的家业家产传出去不好听,况且骊山有龙武军围着,所有账目都是清楚的,大可以放心。
张阳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之后是一排镜片,“陛下试试,挑选最合适的。”
李世民皱眉道:“琉璃?”
“嗯,烧出来的。”
“你果然有秘方。”
拿着一片李世民仔细观察,咋舌不已,“朕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通透的琉璃,这世上若只有这么一片,价值万金。”
“我可以送陛下两片。”
“两片?”
张阳叹道:“烧制难度很大,且不说这个,陛下先来测测视力。”
骊山上有很多新鲜事物,测视力这种事,天可汗还是第一次体验。
张阳提醒道:“陛下要实事求是,看不清就是看不清。”
李世民正色道:“你指便是。”
自上往下依次辨别方向,张阳又折返上去试了几次,丢了手里的木棍不想测了。
“怎么?测不好”
“看不清就看不清,陛下不要瞎指。”
“你是在说朕的眼睛不好吗?”
张阳扶着额头道:“这不是显摆,这是看病,还请陛下诚实。”
李世民啧舌道:“若是看不清朕便摇头。”
又是重新测了几次,张阳这才对皇帝的视力有了把握,大概在四点六到四点五之间。
从盒子中挑选出一片镜片,皇帝试了几次,才挑选了两块较为薄的。
古人也有近视,只不过近视并不算太厉害。
天可汗戴上眼镜后整个人精气神好了很多,尤其是看奏章不用伸着脖子,眯着眼了。
李世民冷哼道:“朕以为是什么神药可以让眼睛恢复如初,没想到要在脸上戴这么一个物件。”
“这都是智慧呀。”张阳收起木盒子道。
“这些镜片你都要留着吗?”
“嗯。”
张阳抬起木盒子,见陛下还在看着好似眼馋,张阳让一旁的小武带回书房,直到装着镜片的盒子消失在视线中。
这东西值钱,非常非常的值钱。
李世民更觉得鼻梁上的这副眼镜价值数万贯,如此通透的琉璃世间罕有,也可能只有骊山才有。
张阳手中有秘方,能够烧制出琉璃,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只琉璃骊山想要有多少钱,就能有多少钱。
“陛下的近视已经很严重,我不知道以前您是怎么看奏章的,字迹看不清晰,身心疲惫之下容易焦躁,对养病也不好。”
张阳淡然地摇着扇子,“这一副就送给陛下了,就是工艺差了,还有些泛黄。”
李世民拿起一旁的册子看着,这是骊山的账目,不用凑近看,也不用眯着眼,笑道:“多少年了,自登基以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奏章就会很累,有了此物,一目了然,清晰可见,朕愧受了,不过……”
“朝中还有许多人需要此物,房相,郑公他们都一样,朕愿出十万贯买下所有。”
“这不是钱的事。”
“你不肯。”
“非是臣不肯,只是骊山不想要现钱,陛下若想要可以拿条件来换。”
“骊山要什么条件?”
“房相与郑公告老还乡之时能够来骊山暂住一段时日。”
“朕答应你,就算朕不说他们也想来骊山看看。”
谈话平静地结束了,小行宫中当陛下拿出了眼镜,让一旁的宫女和太监好奇良久。
木架上是两块通透的琉璃。
李世民很喜欢这种一目了然的感觉,夜里的时候甚至多看了几份奏章,心中的焦躁情绪化解了不少。
就算是官学开设依旧遭到阻挠,心头也不恼不气了。
因为能看清楚字了,李世民好像觉得自己又年轻。
“陛下,这是骊山带来的?”
“嗯,原来这世上没有能够让眼睛焕然一新的神药,只是借助外物让眼前的事物更清晰。”
长孙皇后想到一件事,便嗤笑了一声,“在骊山还有一物,叫作放大镜,张阳要培植作物,他借助放大镜能够看清楚一株麦子细小的变化,听稚奴说他还打算打造一个望远镜,据说是能够看清千里之外的兵马布置。”
“稚奴说那叫千里眼,还说若是能够造得更好,便可以看到天外的星辰是什么模样,能够看清楚月亮上的情形。”
“若世上真有这等物件,是不是也可以看到仙人。”
长孙皇后摇头纠正道:“骊山是一个讲究求真求知的山门,他们信奉眼见为实,擅长举证求证。”
李世民合上奏章,点头道:“观音婢,是否也觉得朕近来在朝政上急功近利了?”
“妾身觉得陛下自去年秋,禁秋猎后便有很长一段时日没出去走动了,看看关内的风光,停下来走一走,好好地吃一顿饭。”
莫名也有些心酸,李世民这才觉得疏忽很多事。
皇后不会参与政事,她能做的事只有维持后宫,经营宗室。
她也不会从中阻挠,李世民拿下眼镜,再看奏章又恢复了先前迷糊的状态,“嗯,朕已不是当年了。”
有种向现实妥协的无奈,眼睛不会恢复往昔的明亮,终需要仰仗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