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谪仙出了宫,回到自己府邸。
而皇宫里,吕涧栾叹气道:“这个林荒原的出现,让世间局势变得更复杂了。”
孟执谕低声道:“虽然有判官、佛陀皆证实,林荒原就是从李剑仙身上分离出来,且是被烛神封禁的,但这事儿听着仍觉匪夷所思。”
吕涧栾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瞎猜瞎想没有意义,关键在李浮生,朕得派人前往隋境,暗中找到他,可要派谁去呢?”
孟执谕没有主动请缨,而吕涧栾也没往她身上想。
虽然裴静石就在隋境,吕涧栾认为既是与当年的剑仙有关,裴静石不会毫无兴趣,可依旧需要再派人去,当然不能是大物,得是年轻一辈,且修为够高的。
锋林书院首席掌谕还没有从洞神祠回来。
温暮白、石竺两人也离了京。
吕涧栾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几个孩子来办。
他们互相竞争,自会竭力办事,在覃帝面前长长脸,至于勾心斗角,吕涧栾认为并不重要,反正裴静石是肯定会找李浮生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毫无所获。
于是,吕涧栾就让孟执谕去传旨。
孟执谕先去了端王那里。
也就是吕涧栾的第二个儿子,吕青雉的父亲。
有吕青雉在前,端王的存在感其实不高。
当然,‘父凭子贵’,因为吕青雉,端王的存在感,某种程度上也变得很高。
玉京里的人都知道,吕涧栾最喜欢吕青雉,吕青雉身为最受宠
的皇孙,又是剑宗宗主隋侍月的真传弟子,剑圣裴静石的徒孙,可谓极其耀眼。
那么恭维端王的人也就多了。
但基本也不会太明着来。
此刻的端王府里。
端王殿下正在捧书细读。
旁边无人伺候。
很快有管家急匆匆跑来,喊道:“殿下,孟执谕来了!”
端王殿下翻书的动作一顿。
他赶忙放下书卷,整理了下着装,快步走出,问道:“就她一人?”
管家回道:“就一人,也没见圣旨,孟执谕说不必兴师动众,所以我便没有通知府里的人都出来接见,只将其迎入正厅等候。”
端王殿下点头,朝他摆摆手。
管家止步。
端王小跑着来到正厅。
人未至声先到。
“孟执谕,真是许久未见,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哪怕端王是吕涧栾的儿子,是二皇子,也已封王,可碰见这位时常伴在覃帝左右的孟执谕,端王也得尽可能的放低姿态。
孟执谕起身见礼,说道:“端王殿下,我是携陛下口谕而来。”
端王面色一正,问道:“敢问父皇有何旨意?”
孟执谕把情况一说。
端王了然。
但他随即皱眉,看着孟执谕问道:“您先来的我这儿?”
孟执谕笑着点头。
端王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别管外人怎么想,或者怎么说,他崇敬自己的大哥是真的,绝无半点虚假,哪怕这一点,自己那位大哥都不相信,准确地说,以前是信的。
但在吕青雉入了剑宗后,慢慢的
就越来越不信了。
端王是老二,与皇长子其实差着些岁数,他自幼就与大哥吕奉辕在一块,大哥对他可谓是疼爱有加,无论得到什么好东西,都会先给他。
长兄如父。
虽然父亲尚在,可在端王的心里,对吕奉辕也如父一般敬重。
兄弟俩的间隙,毫无疑问就出在吕青雉的身上。
端王的这个儿子太优秀了。
吕奉辕是嫡长子,且已是很大的岁数,始终没有得到储君的身份,端王很清楚,在大哥的心里,对此事颇有执念,他亦极力想帮自己大哥。
结果没想到,他反而成了最大的问题。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父皇会把位置越过他们这一辈,传给皇孙吕青雉,但问题关键就在,自始至终都没有确立储君,也不怪吕奉辕多想。
再拖下去,怕是直接把吕奉辕熬死了。
覃帝是修士,且修为不弱,吕奉辕却仅仅是一介武夫,入不了陆地神仙,寿元有限,与普通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最先寿终正寝的绝对是他。
可正因如此,执念更深。
问题已不在他能坐那个位置上多久。
端王的诸多解释都没有意义。
虽然吕青雉是他的儿子,但实际上,那个位置的事,还真与他没太大的关系。
但覃帝是否会先让端王坐上这个位置,哪怕是个过渡,很快再给予吕青雉,都并非毫无可能,所以吕奉辕对待端王,已是没有了半点好脸色。
这让端王也是经常寝食难安。
吕青雉自入了剑宗,他们父子俩多年都没再见过面。
何况继位的事,端王说了也不算。
甚至吕青雉自己说了都未必算。
归根结底还是覃帝怎么想。
但许是没处可恨,端王心里就对剑宗的印象变得很不好。
毕竟吕青雉拜入剑宗,是剑宗主动来请求的。
原本按照覃帝的规矩,皇室子弟是不允许加入宗门的,吕青雉是属于开了先例。
只是无论端王怎么想,或者明着反对,都毫无用处。
他对此无可奈何。
今时今刻,孟执谕先到了他端王府,没有先去吕奉辕的府邸,端王的心里就不太舒服,他害怕自己大哥若是知道,会多想。
但也没法指责孟执谕。
他只能请求道:“等孟执谕去我大哥那里的时候,麻烦说明第一个去的就是那里。”
孟执谕似有意外,说道:“我只是顺路,毕竟二殿下这里离得近,想来大殿下也不会挑理吧,何况,特意说明,岂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端王有些哑口。
孟执谕接着说道:“而且我还得再来殿下这里一趟,证明是先去的大殿下那里,实在费功夫,大殿下有心的话,一查便知真相,也属实没有这个必要。”
端王不说话了。
孟执谕直接告辞。
端王殿下甚至没有起身相送。
而孟执谕也没有在意。
出了端王府,就大摇大摆的去了大殿下的府邸。
虽然吕奉辕没有被封为储君,也未封王,仍是皇子,但并未住在宫
里。
是大皇子妃喜清静,所以吕奉辕的府邸确实偏了些,就此事,其实也能清楚的明白,吕奉辕曾经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的吕奉辕的确偏执了些,可也并未更改以前的决定。
而不可否认的是。
吕奉辕的府邸,相对端王来说,距离锋林书院更近一些。
在吕青梧成了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的弟子后,也恰好行了些方便。
锋林书院首席掌谕去了洞神祠,吕青梧今日自然在家。
而此刻的大殿下府邸里却很热闹。
因为有很多的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的记名弟子,在此聚会。
也得到了吕奉辕的许可。
所谓的记名弟子,就是曾经资质极差的人,不是一般的差。
准确地说,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的弟子资质都很差,但偏偏是这些资质差的人,因为锋林书院首席掌谕,都成功的踏上修行路。
所以资质普通的人,很崇敬这位锋林书院首席掌谕。
她做到了别人很难甚至做不到的事。
资质差是不代表无法完全踏上修行路,但入门就等若结束。
在锋林书院首席掌谕这里受益匪浅的人不同,他们不仅踏上了修行路,有些人甚至已破入了洞冥巅峰,虽然相对来说,修为仍是低,却也等于是有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隋国有柳翩。
西覃有首席掌谕。
但后者的影响,是已经很显著的。
只是目前真正让锋林书院首席掌谕默许的弟子,仅吕青梧一人。
那些记名弟子是没资格称她
老师的。
而除此之外,锋林书院首席掌谕也没有将这些记名弟子拒之门外。
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她请教。
所以吕青梧对这些常来的记名弟子还是很熟悉的。
今日纯是闲着无事,师兄弟们聚一聚。
虽然记名弟子们没资格称呼锋林书院首席掌谕为老师,却都很真切的称呼吕青梧一声大师姐,哪怕实际来说,吕青梧最晚入门,甚至还没真正的学到什么。
吕青梧与他们推杯换盏之际。
西覃的皇长子,吕奉辕在书房里研究兵书。
里面记载了前诸国以及吕涧栾当年七胜隋国的战役。
他已经看了很久。
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便放下了兵书。
揉了揉眉心。
起身离开书房。
迎面是护卫来报。
孟执谕到了。
吕奉辕蹙了蹙眉头。
孟执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想是父皇有事交代。
而这是很久违的事了。
因为平常的时候,吕涧栾的旨意也不会下达给皇子。
很多事都有别人来办。
吕奉辕只能从麾下臣子的口中得知情况。
他没有急着相迎,而是慢吞吞往外走。
孟执谕未去正厅,在吕青梧招待锋林书院首席掌谕的记名弟子们的院落门前驻足。
吕奉辕来到跟前,说道:“稀客啊。”
孟执谕转身见礼。
吕奉辕却并未奉承,问道:“有何事?”
孟执谕再次把情况一说。
吕奉辕皱眉,看了眼院内,说道:“烛神战役时期的剑仙,我有些耳闻,可他若真的还活着,
怎会隐匿几百年?说是剑仙,他终究是人,并非真的仙。”
“以我看来,无论他曾经有多强,现在都只是个小人物,若要助他恢复修为,得耗费多少资源?何况这个李浮生在隋境,姑且认为他是那个剑仙,既然没有选择待在西覃,态度就很明显了吧。”
孟执谕挑眉道:“陛下的意思,是找到他,确定他的身份,其余的,殿下不用管。”
吕奉辕却仍自顾自说道:“找到他之后,若无用处,是否可杀?”
孟执谕眉头一跳,有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忍住了,她吐了口气,说道:“陛下的口谕,是让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等都派人入隋,目标一致。”
吕奉辕眯眼。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
覃帝的旨意如此。
他如果自作主张有别的动作,但其余几个殿下是完全遵照旨意来行事,最后一旦出了问题,那肯定得落在他头上。
吕奉辕问道:“何时出发?”
孟执谕回道:“随时。”
吕奉辕说道:“那就不送了。”
孟执谕微微沉默,说道:“我得提醒殿下一句,这事儿很重要,而且本该交给底下的人来办,为何偏偏由您几位殿下出手,需得思量。”
吕奉辕转眸看向孟执谕,良久后,忽然揖手,“多谢执谕提醒。”
孟执谕笑了笑,看着院内说道:“殿下府里很热闹啊。”
吕奉辕说道:“皆是锋林书院首席掌谕门下的弟子,自当好生招待,等会
儿,田掌谕也会来,不如孟执谕也暂留片刻,吃个酒?”
孟执谕笑道:“不必了,我还需通知三殿下。”
吕奉辕挑眉。
孟执谕似未醒觉多嘴,作揖告辞。
吕奉辕在院门前驻足。
不知多久。
田玄静出现。
“殿下怎么站在这儿?”
吕奉辕回神,笑着揖手说道:“田掌谕。”
田玄静也随之回礼。
吕奉辕说道:“没什么,刚刚见过孟执谕。”
田玄静咦了一声,问道:“是有什么事?”
吕奉辕倒是没有隐瞒。
田玄静闻之亦觉匪夷所思。
吕奉辕问道:“田掌谕怎么看?”
田玄静说道:“我曾听院长提及过那个剑仙,虽然院长也是道听途说,但如果那个剑仙真的活着,对人间必然是很大的好事,他虽是人,却不可以常人看待。”
吕奉辕思忖片刻道:“我明白了。”
田玄静指着院落说道:“殿下一起么?”
吕奉辕笑着摆手道:“此次是锋林书院首席掌谕一系借榻而聚,我就不叨扰了。”
他告辞离开。
田玄静目视其消失在视野里后,才跨入院门。
而此刻的苏氏一族里。
苏绾颜得知了些消息。
秘密上报给了宫中。
事关抚仙一境。
信笺很快到了吕涧栾的手里。
孟执谕还没有回来。
吕涧栾看着信笺里的内容。
神情几经变化。
随后,又一道旨意出了宫。
他接着把信笺焚烧。
负手立于殿前。
玉京的上空是风起云涌。
前几日下的雪,又随风而起。
吕涧
栾喃喃道:“风雪埋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