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抬眸看了眼二楼上满脸无辜的阿姐。
又转头看见青藤阁门正上方的三楼那里,已没了曹崇凛的身影。
骁菓军部及左右卫府皆在内城,但黄小巢在外城。
或者说,黄小巢偶尔会在骁菓军部暗室里修行,也偶尔会在外城清净地修行。
曹崇凛找到黄小巢的时候,黄小巢正站在竹林湖畔沉思。
湖泊结出厚实的一层冰,此时无风,洋洋洒洒的细雪,垂直坠落。
曹崇凛在黄小巢身侧站定,说道:“我来时去看了陆玖客,伤势的确是雪姬造成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气息残留,就算雪姬能找来凶神帮忙,若非漠章那般存在,也做不到无声无息。”
他转头看着黄小巢,说道:“能遮掩天机到把你我二人都瞒住,世间无人能做到。”
黄小巢平静说道:“所以可能不是人。”
曹崇凛说道:“也不会是妖。”
黄小巢说道:“只能是仙。”
曹崇凛问道:“你是觉得帮助雪姬的存在,在青藤阁里?”
黄小巢摇头道:“今夜神都很静,唯独青藤阁很喧哗。”
曹崇凛皱眉道:“雪姬好像已不在神都,帮助祂的存在,也未必仍在神都。”
黄小巢说道:“我更好奇,雪姬为什么要杀陆玖客,如果帮祂的是仙人,仙人又为什么帮祂这个妖怪,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因而我想到一件事。”
曹崇凛心思微转,似是明白过来,说道:“不久前,姜望在鱼渊学府和陆玖客起了冲突,原因在姜祁,虽然他没有承认,但他切切实实打伤了陆玖客,否则雪姬没这么简单就能杀死陆玖客。”
黄小巢说道:“除了镇守神都的职责,我从未在意陛下想做什么,可也清楚知晓,姜望在来神都的路上,途经长气山,雪姬便曾现身,但他们并没有打起来。”
“或许那个时候,因未知的缘由,雪姬和姜望就已达成某种共识。”
黄小巢看向曹崇凛,说道:“姜望有正神庇佑一事确凿,你们不是怀疑姜望获得了仙缘么?那么除了西覃所谓的佛陀,姜望身后的仙人便是有帮助雪姬的最大嫌疑。”
曹崇凛皱眉说道:“如果姜望背后的仙人就在神都,想杀陆玖客实是探囊取物,但最终出手的是雪姬,仙人只是帮忙遮掩了天机。”
黄小巢说道:“查案的事甘梨更擅长,雪姬和陆玖客之间肯定有什么故事。”
曹崇凛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
不论姜望勾结雪姬,还是杀害陆玖客一事,都是很大的问题,可关键在于,如果事实真像黄小巢猜测这般,那无疑更证实了姜望背后有仙人,而且关系要比原先猜想的更紧密。
甚至仙人就在神都的话,又帮姜望遮掩天机,便意味着哪怕陆玖客一事证据确凿,也得掂量掂量动姜望的后果,世间再强大的人,面对仙人,亦如蝼蚁。
以至于曹崇凛会想到,陆玖客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虽然他觉得仙人未必会帮姜望掀覆神都,但更要看姜望对这位仙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所以此时说肯定或不可能,没有意义。
想让仙人对抗仙人也并非上策之选。
除非两个仙人原本就有仇。
何况大隋确定的仙人,只有三位。
表面说是有一位在神都,一位在汕雪,一位在苦檀,可实际上神都的仙人不在神都,汕雪的仙人也未必在汕雪,苦檀的仙人更是陨落,虽然又多了位仙人,却是貌似站在姜望身边。
别管西覃里的仙人是否也只知存在却不知踪迹,但这正是大隋不愿开战的根本原因,都见不着仙人,何从探知仙人的态度?
因为仙人很大概率不会介入两朝纷争,会阻止的可能性更大。
妖怪仍然遍及人间,凶神漠章复苏在即,唯二能抗衡的人间力量若是两败俱伤,或有一方被蚕食,固然让胜者拥有更强的力量,但战争也会消耗很多力量,妖怪就成了渔翁得利者。
在不知漠章还活着的时候是一回事,明确漠章正在苏醒,战争的潜在威胁也就翻了好几倍。
除非仙人愿意出手,整合人间力量。
但隋覃都无法洞悉对方是否有仙人下场,甚至没有绝对优势能一举吞并对方,最大程度降低己方的损耗,不给妖怪渔翁得利的机会,这一战也就很难随便打起来。
最关键的问题是,仙人在大隋,不意味着属于大隋,仙人更想彻底抹除妖怪,两国要是真打起来,有一方呈现败势,随之而来的不会是绝地反击,而是败得更干脆。
天下仙人都必然会站在占优的一方,让占优者保存更多力量,而不会任由他们两败俱伤。
所以仙人有这个念头,才可能会在前期帮助隋覃。
同理,没有仙人会无端做出毁掉一朝都城这样的事,就算一位仙人代表不了所有仙人,但若事情已经发生了,且是由祁国皇室后裔姜望引起的,真正的隋人必然愤起。
哪怕撼动不了仙人,可全隋反抗仙人,最终结果是隋灭,人间力量也消除了一半,再不济,隋人不敬仙,从头到尾生事,都对仙人没有半点好处。
若只是隋覃的纷争,那便是人间正常的战事,最终无论谁赢,败者不会举国彻底消失,大修士也不会全部陨落,人间力量的衰弱就会是有限的。
仅是从隋覃妖三方变成人和妖双方的对垒。
曹崇凛看向黄小巢,问道:“你让傅南竹前往青藤阁,是要针对姜望?”
黄小巢摇头说道:“我没有想针对谁,只是纯粹比较好奇真正的仙人。”
曹崇凛说道:“看来那座遗落神国,你至今也没能研究明白。”
黄小巢说道:“国师不想要那座神国么?”
曹崇凛笑道:“得不到神国力量,要来也没用吧?”
黄小巢不再说话。
曹崇凛沉默片刻,摆了摆手,身影骤然消失。
看着结冰的湖面,黄小巢眯起眼睛,喃喃说道:“我可并非毫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