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很苦恼。
他只想舒舒服服躺在藤椅上,莫管青玄署或是剑阁,都没有很想去。
但一个是苦檀青玄署最高掌权者,一个是剑神亲弟,两边都得罪不起,且探知到情况的宁十四往侯府跑得很勤快,以各种方式讲述骁菓军的好,甚至想回神都把老师请来,免得争不过。
再加上武神祠的骆尊者也有意,甚至要打包姜望和小鱼两个人。
三家苦檀最权重的存在,一家是护卫神都的骁菓军,拒绝哪一个都不太好收场。
果然太优秀也不是好事。
刘玄命仍在善后月满西楼的事情,林澄知带着蔡棠古和东重阳在浑城周围游荡,青袍和白袍修士尚未回来,但在今日巳时,申屠煌领着四位镇妖使来到侯府。
申屠煌凝视姜望,冷淡说道:“谈老六的事情你尚未给出解释。”
姜望也在凝视他,沉默很久,忽然说道:“是因刘行令?”
若申屠煌真的还在意谈老六的事情,何必等到现在,为了刘行令面子着想,此事不好提及,但可以用行动来证明,他是故意来找茬的。
申屠煌轻笑道:“原来你也不是蠢货。”
姜望没有生气,只是理所当然道:“但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申屠煌正色道:“在洞冥境巅峰停滞多年的修士,纵然没机会破境澡雪,可也能把洞冥境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例如李谀,他能在全隋洞冥境巅峰修士里名列前茅。”
“而我已是半只脚踏入澡雪,资质不算很差,何况青玄署镇妖使自有其特殊的本领,非是寻常同境修士可比。”
“哪怕依旧打不过你,但也不会让你赢得太轻松,稍微给你带点麻烦,便足够了。”
他是真的只是找茬,而非抱着要杀死姜望的目的。
姜望笑着说道:“刘行令很想让我加入青玄署,就算你是为了刘行令,怕是被其知晓,也念不到好,纯粹是想宣泄情绪,没什么意义。”
申屠煌说道:“我自是不愿让你加入青玄署,若有人杀了镇妖使,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反而成了新的镇妖使,那么青玄署的威望就没了,虽然能者居之,但也不能任意妄为,否则在职的镇妖使就没了归属感。”
姜望说道:“这番话你应该说给刘行令听。”
申屠煌在苦檀青玄署里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就此般表现,便显得德不配位,而且有关神明降临一事,申屠煌哪怕推测的身临其境,可很多问题都跑题了,在某种方面,他的确是个人才。
“我会跟行令讲明的,但不妨碍我现在要做的事。”
申屠煌轻轻抬手,四位镇妖使便开始列阵,他们的站位很奇异,冥冥中姜望竟是感知到一丝威胁,这让他有了些兴致。
可最终是没打起来。
因裴皆然人未至,声音却在侯府里响起,“武神祠四境武夫出现在浑城外,事关山泽部众,烦请申屠大人帮个小忙。”
申屠煌面色微变。
苦檀月满西楼是打着降妖除魔的幌子做恶事,而山泽部众则光明正大多了,他们是明目张胆的‘做恶事’,虽然山泽部众从未欺压百姓,但对欺压修士乐此不疲。
可称得上青玄署除妖怪外最大的敌人,有时候甚至比妖怪更可恨。
他意识到,这或许便是裴皆然走出神都的目的。
裴行令有要求,他没有资格拒绝。
当即便率领四位镇妖使朝着城外掠去。
姜望都已经侧身把刀拿起来了,抬眸只看到申屠煌五人的背影,刚刚提起兴致,你们就走了?
“山泽部众是什么东西?”
夜游神给不出答案,因山泽部众是近五十年间才存在的势力。
姜望只能把视线投向城外。
然后便看到了荣予鹿的身影。
骆尊者有命,苦檀武神祠年轻一辈的四境武夫倾巢而出,他们三三两两结队,或是单独行动,而此刻来到浑城的不止一个队伍。
裴皆然未露面。
谢吾行和宁十四在场。
待得申屠煌出现,他们纷纷见礼。
荣予鹿其实很尴尬,原本是想悄悄进城的,没想到刚刚接近,就被发现了,而且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是因有嘀咕山泽部众的事情,声音的主人亮明身份,直接问询,迫使荣予鹿只能实话实说。
看着面前汇聚的人,他认真在脑子里过一遍说辞,正色道:“山泽部众的顾景风,在苦檀各郡开始闹事,我们兵分数十路,沿着蛛丝马迹,怀疑他很可能潜藏在酒仙郡里,甚至就在浑城。”
申屠煌皱眉道:“若是怀疑,怎能这般大张旗鼓,岂非打草惊蛇?”
正常情况该是秘密商议,而非兴师动众聚在城外。
但又想到若顾景风真的出现在浑城里,就很难从他们的视野下再逃离,若是没在浑城,过于谨慎就没必要。
这也正是裴皆然的想法。
荣予鹿可没想到这些,只在表面上装出很骄傲的模样,说道:“我们便是要正大光明,生擒顾景风,除非他是个孬货,不敢直面应战。”
裴皆然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山泽部众向来只针对青玄署,你们武神祠自始至终都在看热闹,怎么忽然也想凑一脚?”
荣予鹿面部微僵。
苦檀武神祠被顾景风打了个来回,可谓是极其丢人的事情,若是道明真相,武神祠将颜面尽失,这也是为何打算悄悄进城的缘故,奈何结果不尽人意。
他只能义正严词道:“武神祠怎可坐视山泽部众嚣张跋扈,何况顾景风是一名武夫,我们定要以雷霆手段,将其镇压!”
半日闲客栈里的裴皆然,神色怪异,她总觉得荣予鹿此人说的话跟心里想的不一样,因每次都有明显不自在的面部表情。
谢吾行此时说道:“浑城寻仙者除了柴彼等寥寥数人,都已经尽数离开,所谓仙人临世的异象基本能证明是误判,或许就像曾经那般,仅是天地炁息的凌乱生出的幻象。”
“但若顾景风是武夫的话,按照目前浑城里的情况,只要没有表现的形迹可疑,确实很难被察觉到问题,反之,我们真要找的话,也相对容易。”
寻常时候,有武夫入浑城,根本不值得在意。
而他们开始在意的时候,顾景风就成了瓮中之鳖,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没人知晓顾景风长什么样,只能确定武夫的身份。
自山泽部众存在至今,游走各地,斩妖除魔,顺便抢夺修行资源,但事关青玄署,就是刻意有计划的抢夺了,因此得罪青玄署甚深。
好像他们组建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青玄署找麻烦,也正因没有真正惹到神都,迄今为止,山泽部众可谓极其欢实,甚至重要成员里仅有一人暴露真面目,其余人显得尤为神秘。
或许在青玄署大物眼里,山泽部众就是各境副署的磨练,向来是不管不问。
针对山泽部众最大的行动,也就是如同裴皆然这般,属于神都青玄署年轻一辈的任务。
而各境大宗门便没有跟山泽部众直接敌对的理由,因他们是机缘巧合顺势抢夺资源,没有针对性,且倒霉的多数是小宗门,大宗门无非是依照青玄署的意思,但凡遇到,不会坐视不理罢了。
可现在是顾景风有计划的打了武神祠的脸,违背了他们此前的行事准则,也就是谢吾行等人不清楚,否则肯定能意识到严重问题,他们目前仅是抱着帮个忙的态度,并没有那么上心。
浑城某处,顾景风好整以暇的喝着酒,他看着约不惑之年的模样,面容沧桑,有着稀疏的胡茬,在饱餐一顿后,留下碎银,嘴里叼着柳杖,晃晃悠悠走在大街上。
他好像就是浑城人士一般,很热情的跟路人打招呼,而路人虽是莫名其妙,但也礼貌的回应,因此,让得他在街上晃荡的画面,一点都不违和。
老许头正在铺子门口裁布,顾景风笑呵呵上前说道:“吃了么您?”
“没呢......”老许头很自然问道:“要缝补衣裳还是买布?”
顾景风说道:“我随便瞧瞧。”
他就像普通客人那般,在裁缝铺里摸摸看看。
缝制衣物虽是主要生意,但老许头铺子里甚至卖着锅碗瓢盆,以及某些小玉器,乃至做菜用的佐料,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是挂着裁缝铺的名头,实则是个杂货铺。
有店伙计帮忙介绍,老许头偶尔说上一句,顾景风倒是真买了几个小玉器,且相谈甚欢。
因小玉器是铺子里最贵的物品,顾景风也算是大主顾了,老许头就更热情了,没一会儿工夫两人就相见恨晚,差点就要磕头结拜。
恰逢阿空来到铺子里。
她像是回家一般,随意打了个招呼,便把老许头珍藏的茶叶泡好的一壶茶直接喝光,然后坐在桌子上,拿糕点吃,这才说起正事,“唔......姓姜的缺衣裳了,让你多缝制几身。”
老许头很肉痛的把空茶壶拿走,而顾景风默默瞥了一眼阿空,没想到小小裁缝铺里,居然有修士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