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严家如此霸道,放心魏大人,此事包在我身上,那些凭据找到我就派人直接送过来。”
成守节在魏勐述说完事件详情后,义愤填膺的说道。
就在刚才,成守节知道严家和魏家的过节,严家垂涎魏家祖产,居然勾接魏府管家林允真密谋,最后以势压人强行夺了去,这怎么可以。
真是斯文扫地,严家还是当朝首辅之家,居然有如此恶奴。
林允真这个臭道士,既然魏家不愿追究,那就算了,放他一马。
成守节此时已经化身正义使者,在魏勐面前做出保证,九江府被严家侵吞的资产,一定全数退回,也不会记录在案。
“四座庄园和一些零散土地计七千余亩,城里还有一处宅院和几间商铺。”
成守节把魏勐所报资财一一记下,保证这些东西他就做主,直接归还魏家。
不多时,魏勐志得意满离开了这处豪宅返回魏家。
魏勐可不担心此事之后会事发,他相信这样的事儿不会只此一件,之后还会更多。
总之,严世番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聚拢的万贯家财,其实说到底都是给笑到最后的人做的嫁衣。
魏家将来若是站不稳,也一样是这个下场。
“当官有风险,得回去写信提醒下老二,要是官场难混,还是下地方或者直接回乡养病得了,有了这些资产,做个富贵闲人不会有问题。”
魏勐还在心里想着,打定主意,今晚就写信,免得忘记这件大事。
京城,徐阶府上。
“魏家有什么反应?”
徐阶听了下人回报,昨天董份已经派出家人给魏家下了拜帖。
“我们的人没有发现魏家有往董家回帖子。”
那主事恭敬的答道。
“就是说,今天一天,魏家都没有派人去董家?”
听到下人的回答,徐阶就皱起眉头。
这可不是魏广德的做事风格,不得不让徐阶有所警惕。
实际上,前两天张居正回报魏广德的话后,他就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估了裕王的性格。
看似懦弱,但却是柔中带刚。
若裕王真下定决心要搞下董份,自己为了他和裕王作对到底值不值?
其实,从魏广德的言行来看,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裕王已经下定决心要搞倒董份。
这么看来,似乎魏广德对裕王的了解比自己还要深。
得到下人确认后,徐阶又开口问道:“那今日魏府可有人去别的官员府邸?还有,魏广德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
“魏大人这两天都在国子监那边校书,倒是没去别的地方,散衙后也是直接回家,裕王府就前两天派人去见过魏大人,不过他并没有去王府。
今日魏府中人进出和平常没有变化,都是外出采买,并没有发现有人和其他府邸的人联系。”
那主事略微思考后,就把魏广德这两日的行程一并汇报给徐阶。
“他那些同乡呢?我记得前几日你说他曾私底下和同乡一起喝酒?”
徐阶仔细回忆后又问道。
“那次是刑科给事中欧阳一敬设宴,宴请九江府在京的官员,去的人里除了魏大人外,还有刑部主事段孟贤,都察院观政张道。”
那下人答道,随即好像刚想起来似的,又紧接着补充道:“这个张道是今科进士,能被吏部选入都察院,好像还是魏广德在暗中找人操作的。
不过,他做为观政士,好像还没有御史的权利,应该不能上奏弹劾他人,除非有御史联名上奏。”
“段孟贤张道”
徐阶只是轻轻念出这两个名字,随即闭上眼睛思索起来。
也不知道眯了多久,似乎才想到面前还站着府里主事,这才又挥挥手,让他下去。
而与此同时,董份府上,董份知道魏广德那边今天没有回拜帖,心中却是愈发烦躁。
毕竟已经身为尚书,所以并没有如旁人不顺心就找人撒气或者乱扔东西,不过好像看谁都不顺眼,稍有不顺就是一通大骂,搞的府里人都有点怕了,纷纷躲着不敢在他面前露头。
不过眼睛清净了,董份的火气也逐渐小了下来,一个人闷在书房里,心头对魏广德就是一通臭骂。
在董份看来,他身为尚书,对他魏广德一个洗马如此已经算仁至义尽,没想到他那边居然蹬鼻子上脸,装起来了。
自己派人给他送去拜帖,居然胆敢不回复。
这不仅是失礼,而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堂堂礼部尚书,还怕你一个詹事府的小官不成。”
董份在心里暗想,也开始思索该如何应对当下局面。
魏广德貌似不愿意和他见面,要是贸贸然去了,可能更加丢脸。
这会儿,脾气发泄完了,董份也回归理智,开始思索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就算要找魏广德的麻烦,那也要秋后算账,先尽量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
没有如同常人一般,费尽心思寻找办法针对魏广德,还是要主动示好,尽量化解和裕王府的矛盾才是当务之急,不过在心里已经给魏广德记上一笔。
“再派人登门?”
旋即,董份就摇摇头。
已经送过一次帖子,不能马上又派人去,这脸就丢大了。
“找个中间人?约魏广德喝酒见上一面?”
随即,董份就想到了主意。
你魏广德不是不想见我吗?
我就找个中间人,请你我一起赴宴,看你到时候什么反应。
董份心里有了主意,当下心中大定,随即开始思考这中间人该找谁来做。
首选,自然是礼部的官员最好,自己是他的顶头上司,好拿捏。
其次,最好要么是魏广德的同乡,或者就是他的同年。
这样的人,礼部里倒是有,还好几个,就是这些人官职都不大,自己该如何操作此事.
次日,托嘉靖皇帝惰政的福,官员们不用天没亮就起床上朝,只需要保证按时点卯即可,这让大家都可以多睡上一个时辰。
“吱呀呀”
厚重木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扇朱红色大门被往里打开,门头牌匾上赫然是四个大字“通政使司”。
在门房清扫门前之时,一位位通政使司官员陆陆续续来到,纷纷在点卯册上签名,然后三三两两说笑着走进衙门。
不多时,一乘小轿就到了通政使司门前,随着轿夫压低前抬,从轿厢里一位青衣官员就钻了出来。
下轿后,略微整理下官服,就迈步走进了通政使司衙门。
在他走进去后,正在清扫两边的衙门差役还惊异的看了眼。
这么大清早,其他衙门的官老爷就跑到这里来,一般就是上弹劾奏疏的,想着赶在头一班送进内阁去。
若是别的,无关紧要的事儿,这些官员大多不会这么早来这里,而是先去自己的他们点卯后再来这里。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今天被弹劾。”
“有段时间没人来了。”
“管他的,一会儿里面就有消息传出来,瞎猜什么。”
几个人三言两语说着话,继续卖力的清扫地面。
没多久,刚刚进去的青衣官员又大踏步走出来,旁边等候的小轿马上就被抬到衙门口,等他上轿后,一溜烟就往皇城方向抬去。
这人,自然就是刑科给事中欧阳一敬,今日一大早就来到了通政使司,递上弹劾礼部尚书董份的奏疏。
在他离开通政使司正堂后,里面的官员就炸开了锅。
董份董尚书流年不利,刚升迁就被人弹劾,弹的还是和严家勾接的大罪。
万岁爷刚刚处死了严世番,现在就要再次对严党进行清洗了吗?
里面的官员一边按照程序登记奏疏,一边议论纷纷。
要说清洗严党,通政使司里面不少人或多或少都和严家有点关系。
要知道,这里是严嵩争夺朝中大权打下的第一个地盘。
当初,严世番在理清楚大明朝廷的运作程序后,给严嵩提的第一个必须拿下的衙门,就是这通政使司。
毕竟是交通内外朝的地方,外间有风吹草动,通政使司无疑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地方。
对严家不利的奏疏,通政使司完全可以拖上半天再送入内阁,这样他们就有了时间研究对策,收拾首尾。
“不会吧,以前好像只是看到过董大人往严家送礼,那时候谁不给严家送东西,应该不是要清洗严家党羽才是。”
说道清洗严党,无疑是让京城大小官员们最谈虎色变的话题。
有几个京官没跟严家送过礼物的,就连裕王、徐首辅都送过,他们也是严党?
“这个叫欧阳一敬的,不是就弹劾董尚书和严家那些勾当,哎哟,对了,说的是董份收严家的钱,不是他给严家送钱。”
终于,有人发现欧阳一敬奏疏里的内容,和他们习惯性想当然的不同。
好吧,只要提到严家,一般人总会想到给严家送金银财宝,第一次看到有人被弹劾,理由是收了严家的好处。
“那这董尚书胆子够大的啊,收钱,八成就是想救严世番吧。”
没人关注奏疏内容,只要知道欧阳一敬告董份和严家有关,就足够他们脑补出许多内容,而先前负责抄写奏疏副本的官员苦笑着看着同僚在那里猜来猜去,却不想搭话进去。
想着自己反正和严家没啥关系,到处送银子去过严家,可那叫事儿吗?
自己都是被严家逼迫,不得已才送的,为的就是保官,嗯就是这么回事。
拿起抄录的副本,任同僚还在那里讨论,他直接往后面走,把欧阳一敬的奏疏正本送通政使那里,副本已经被他归档放好。
正堂外的吏员听着里面官老爷的谈话,很快就知道了事情大概。
然后,董份居然收了严家钱财,想要搭救严世番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在京个衙门里。
严世番若是还在,没有被明正典刑,京官们或许还要担心事有反转,可人都杀了,谁还担心其他。
本来在当初,反严家父子就是政治正确的体现。
在当下,严家倒台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官员敢和他们勾勾搭搭,还妄想救人。
一时间,董份在京官们心里的地位是一落千丈。
担任礼部尚书的基本条件是什么?
首先,需要具备深厚的学识和广博的知识面,熟悉经史子集及礼仪制度。
其次,必须有相当的才干和经验,能够精通礼仪制度的规范、程序和细节,并具备卓越的文字功底和行政能力。
此外,更需要的是必须具备高尚的道德和操守,具备清廉正直的品质和高度的忠诚。
董份若是这么一个贪财忘义之辈,有何脸面坐在礼部大堂正位上,掌礼部大印。
礼部,掌朝廷礼仪、祭祀、宴餐、教育、科举和外事活动等。
若礼部尚书是如此之人,谁敢保证科举能公正选拔出人才,和外邦交往会不会发生卖国求荣之事。
欧阳一敬回到六科后,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被同僚包围了,众人纷纷向他询问关于董份收受严家钱财之事。
对于这些询问,欧阳一敬自是不怕,有裕王府收集到的证据,他也派人暗中进行过核对,这会儿自是慷慨激昂述说他的发现。
于是乎,六科之人在确认欧阳一敬手上确实握有董份收起严家贿赂的证据后,一边唾弃董份为人,一边大声表示也要上奏疏弹劾他,这样的人,不配留在朝堂上,与他们共事。
此事发展到京城官场众人皆知的状态,而董份却恍若未觉,他这会儿正在值房里处理公文,寻找部里那几个他选择的目标人物有关的公文。
作为尚书大人,怎么能无缘无故叫这些六、七品官员到他的值房。
直到有家人匆匆闯进,向他告知欧阳一敬弹劾的消息,才让他顿时失了手脚,不知所措起来。
“你说奏疏已经递上去了?”
董份严厉询问道。
“那个欧阳一敬已经把弹劾奏疏送进通政使司,现在应该正往内阁送。”
下人担忧的答道。
“快,给我备轿,我要去内阁找徐阁老。”
董份这会儿是真慌了手脚,礼部尚书受贿,他真不知道接下来,都察院和六科那些疯狗会如何扑上来撕咬,必须尽快找徐阁老商量出对策。
“欧阳一敬,欧阳一敬.”
出衙门上轿的时候,董份还咬紧牙根,在心里反复咒骂这个人,此时他早已忘记还有魏广德这个人。
在通政使送来奏疏前,徐阶已经在内阁收到了这条消息。
叹口气,他知道欧阳一敬上奏肯定是魏广德安排的,此事已经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