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幸禄带着他的人到达大旗下,一见那场面大大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这大旗下是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等人接纳新人,却没想到,竟有一座大营。
这大营像是标准的军营,里面有帐篷,外面有栅栏,四角设有箭塔,营中阡陌交通,设施齐全。
“这……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幸禄虽然不懂军事,但一眼看出,这不是外行能干的活。罔两山上下,包括那些号称古老的、尊贵的、在当年战争中立下殊巡的高阶庄园主们在内,没有一家有这样的本事,更不用说那些不靠谱的渊使了。
这是外来的过江龙!
再仔细想想时间,就在昨天他曾经出城采办,那个时候他分明记得,城外一如往常,什么也没有。
也就是说,这偌大的大营是在一天……不,不对。包括自己主人在内的各庄园主可是早上才出城,若当时就有这么大一个大营在外面,他们怎么会看不见呢?恐怕早就嚷嚷起来了。
这大营是区区几个时辰之内建造起来的!
想到这里,幸禄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多大的手笔啊?就算有一把专营土木的剑,也得是剑侠以上才做的到吧?更别说满营充裕的人手,人来人往,除了白发剑客们,还有不少一眼可见的外来剑客,这可真是个深不可测的组织啊。
这真是……太好了!
幸禄和其他人想的一样,自己要抱的大腿,当然是越粗越好啊。
到了大旗下,就见上面站着一位神色端凝,气势不凡的男子。幸禄一行人站在不远不近处,有点不敢过去。
看那种深不可测的气息就能看出来,这一定是位剑侠。应该就是那神秘组织的首领了。也不知自己等人配不配直接过去拜见?
正犹豫间,一个秀美高挑的女子过来,笑道:“从城里来?哪个庄园的?”
幸禄连忙自报家门,那女子恍然,道:“嗯,是二阶伏虎庄园。不错,你们来得很早,是第十九家到的。”
幸禄一震,又惊又喜,没想到现在就来了这么多庄园,这果然是大势。
就幸禄想来,第十九还是有点晚,最好是前十才能给首领留下深刻印象,不过罔两山三个台阶,有一百多庄园,十九也是前五分之一了。既不出头,也还算积极,这个顺序也很好。
他恭谨问道:“这位姐姐,不知小人等能否拜见首领?”
他说了这句话,就觉得有人拉拽自己,余光看到幸旺给自己连使眼色,心中一凛,暗道:怎么啦?我那句话说错了?
那女子道:“见首领?我们首领还没回来。上面那位是我师弟,你要见我师弟吗?”
幸禄一愣,道:“若能拜见……啊!”
他终于明白幸旺是什么意思了,连忙深深行礼道:“剑侠阁下!请恕小人失礼!”
虽然不是说剑侠的师姐就一定是剑侠,但这么大大方方叫剑侠师弟必然是另一位剑侠。他叫姐姐就太无礼了。也怪他心中事太多,心神不宁,竟没能从气质分辨出来这位也是剑侠,还需要幸旺来提醒。
那女剑侠笑道:“无妨,既然进了大营,就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无需多礼。叫姐姐未免占了便宜,你称呼个前辈也就罢了。我师弟在这里看守大旗也很重要,现在见不见都无妨。你们先去安顿下来罢。”
她指点道:“你们去大营那里报到,自然有人带你们安置,交代你们注意事项。不要着急,人还没来齐,营里衣食住行俱全,多等一等也无妨。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会叫大家出来告知大事的。”
幸禄连连感谢,又问道:“敢问前辈,您怎么称呼?咱们组织叫什么?”
那剑侠笑道:“我姓凌。咱们这座大营就叫做日出营地。至于我们组织……却不足为外人道也。你想加入吗?加入的话可以告诉你。”
幸禄忙道:“我自然……”
凌剑侠正色道:“你先别急着回答,要再三考虑再做决定。加入我们有利有弊,都凭你自己考量。因为现在的你,是自由的。”
幸禄恍恍惚惚带着队伍去大营门口。路上,远远看见一个带着黄金伞的女子引着几十个剑客往大旗去了,他一眼看出,领头的女子也是一位剑侠。
剑侠、剑侠、全是剑侠!
幸禄看得心花怒放,往常在罔两山,剑侠都只是高高在上的传说人物,这里一下看到三个,这么大的营地里还不知有几位,那神秘莫测的首领又不知是何等强者?
明明这么强大,却愿意拯救他们,不但拯救人,更拯救心。
真是又强盛又伟大的组织。
幸禄心生向往,做了决定:等这次事了,他想尝试加入这个组织,这是他自由主的决定。
就怕自己一无所长,人家不要。
到了大营门口,果然有一条桌子,有个文书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做登记。这个就不是剑侠了,但幸禄看到了他带着剑,就知道是个剑客。
看看人家的气派,文书都是剑客!自己进这个组织能做文书也好。
文书登记完了他们的信息,便找来一个人带他们去营帐。
这个人居然是个白发剑客,而且还是幸禄一个熟人。
“幸熹!你果然在这里!”
这个幸熹就是幸禄之前就听说过的,第一批逃跑的剑奴剑客。
当时那些剑客可是没有被解除束缚的,只有留言说找到某某地方就可以获得自由。别说兔子,连兔毛都没有,像幸禄这样的谨慎人根本没法撒鹰。
但是还有剑客选择冒险。他们都是胆子大,愿意冒险甚至有些赌徒性子的人,又或者庄园主特别残暴,反正也生不如死的那种。
当然,那一批人里失败者众多,成功者寥寥无几,他们是真正先驱。
幸禄听说过几个认识的人选择逃跑,大多都失败了,下场都很惨,唯独有一个成功的,就是这个灵猴庄园的幸熹。
当时幸禄还在感慨:也该是幸熹才对。这要是个陷阱也还罢了,但凡是个正经的机会,有一个人能成功,也该是幸熹啊!
他和幸熹不算太熟,最多就是两个庄园联合办事时见过几面,但他一向佩服幸熹,觉得这个人不但有才能,有魄力,而且有一股勃勃生机,似乎永远在找机会发芽、抽枝、开花,那是绝大多数剑奴在成为剑客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的东西。
就好像幸熹生活还有希望似的。
当听到他离开并成功时,幸禄觉得有些高兴也有些遗憾:这样特别的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幸熹见到熟人也很高兴,带着几人进了营地,给他们规划了一大片足够二十个人的营房,又给了一大堆物资,从衣食到日用之物无不齐全,还跟他们说用完了再拿,物资很多尽管用。
唯独一个小袋子是每人都有的,而且幸熹一个人一个人发到手里。
他正色道:“你们打开袋子来看。里面有个牌子――”
他拆开一个袋子,取出一个仿佛缠着金丝似的黑木牌子:“这个,是在座所有人包括我的性命。”
说着,幸熹拉开上面一条细细的链子,挂在脖子上,道:“要知道,现在我们一生轻松、打开枷锁的状态是一位强者施展秘术屏蔽了罔两的剑势,使得操纵我们的祭祀阵法失灵。但其实我们身上的隐患并没有消除。这个秘术最多保护数日,早晚要消失的。唯有把这个牌子贴身带着才能继续屏蔽,保自己平安。这是可以一直保命的。”
众人纷纷变色,连忙拿起牌子带在脖子上,拿的时候不由自主憋气,不敢呼吸,直到带好了才把一口气喘了出来,好像是刚从水里冒头得以逃生似的。
有人见那链子极细,也就比头发粗一点儿,不由担忧道:“这链子断了可怎么办?要不要换个铁链子?”
幸熹笑道:“没关系,断不了。你们试试,谁要是能弄断了算他有本事。”
众人听了都上去手去拉、去拽、去咬……
果然那线虽细,确实金刚不坏,怎么弄也弄不断,甚至有人拔剑出来用剑刃擦,竟也不断。
眼看就有人要祭出剑术来了,幸熹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试试就罢了,大家看到了,这线是很结实的,牌子也一样。所以才能做保命符。然而牌子再好,终究是身外之物,你要说它还是不保险,那也没错。因为致命的根源始终都在。”
他正色道:“要想彻底解决问题,还需要釜底抽薪,彻底把那剥夺我们的根源断了。没错,就是要消灭罔两。”
账内鸦雀无声,众人面上都是浓浓的震撼……还有恐惧。
对抗罔两,那是他们往常想也不敢想的。他们即使受尽痛苦,敢在半夜三更偷偷恨自家奴隶主已经十分大胆了,再往上,连恨也不敢恨。
就像人不敢恨天。
幸禄咽了口口水,道:“靠我们……吗?”
幸熹道:“不敢?是不是?其实我也不敢,好在也不需要。因为我们的力量太微薄了。有胆子也没用。这个日出营地有人能对付罔两。我们只要跟在他后面,一起冲上罔两山。”
众人松了口气。
幸熹竖眉道:“然而罔两我们不敢动,那些欺凌我们、侮辱我们、压榨我们的人,我们也不敢动吗?他们没什么实力,以往不过是仗着罔两来拿捏我们罢了,一旦罔两没了,他们都是纸老虎!就我而言,我不但要动,还要把他们砸个粉碎!这些年的苦,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他看着渐渐激动起来的众人,朗声道:“咱们一起去!就在祭祀那天,是天翻地覆的日子!我或许没有开辟新世界的斧子,但是建造新世界,我愿意当一根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