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通话的过程,与汤昭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以至于他所谓的“万全准备”全都没用上。
一开始启动阵法倒还顺利,毕竟这次用的是原版阵法,连能量都是白霓留下的,足够发动一次完整的传送,怎么也不会出错,。
当阵法完全被点亮,周遭的空间出现变化,一道由流动光华围绕出的入口出现,这正是白霓记录中呼唤东君并请求他同意传送的交流窗口。
汤昭按照准备,投入了他的剑象的一部分,那是他自认为的最纯正的一缕阳光,阳光中包裹着一团声音和一段文字。
声音和文字都是在传递消息。这都是众人这些天反复字斟句酌写出来的精华文字,声音由汤昭自己翻录,字迹也是汤昭写的,务求清晰,内容合情合理又有力有节,是绝不会引人反感的那种。而且浅显易懂,适合各种文化水平的对象,不会造成误会。
在汤昭想来,不管对方听到声音或者看到文字,总要给点回应,哪怕是生气并拒绝了呢?
然而并没有,没有允许也没有拒绝,窗口处只有石沉大海一般的死寂。
这正是最难熬的一段死寂。
汤昭等了很久,眼见阵法能量消耗飞快,只得咬咬牙,又打了一道光过去。
这道光就不那么纯粹了,而是带着浓浓的生长剑意。那是完全从金乌剑中分离出来的剑意,剑只看到应该会很熟悉吧?
熟悉,就代表着亲切,或许它会给点……
呲,传送阵熄灭了。
汤昭呆呆的看着眼前消失的光芒,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失败了?
这就失败了!
虽然他做了失败的准备,但真正到失败的时候,他还是万分失望。
汤昭一时茫然,之前种种后续对策此时一个也想不出来。
这时,向阳子大声道:“啊,它切断了联系。”
汤昭一个激灵,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声道:“你确定么?是对面切断了阵法,不是阵法的能量耗尽自动断开了?”
向阳子道:“当然是切断的,我看的清楚,能量还有一截,还能支撑一阵的,但是对方强行切断了。”
汤昭松了口气:至少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对方能自由切断联络,说明能够主动行动,是个可交流的对象。这比对着一堵墙完全没有反应好多了。
现在最多说明他们准备的不对,没能投剑只之所好,所以遭到了拒绝,只能回去再研究研究,再作尝试。
可惜对方的拒绝太沉默了,一点儿也没有给出多余的信息,无法分析它到底讨厌什么,喜欢什么。
那边向阳子絮絮叨叨道:“你刚刚用生长剑意了吧?傻了吧?你也不想想,照你分析的,对面是位剑只,而且它是东君去世之后才形成的剑只。也就是说它从诞生开始,就没有见过生长剑意,体内也没有生长剑意的任何部分,怎么会认为生长剑意是自己人呢?何况它还有毁灭剑意,应该加倍排斥你才是。”
汤昭若有所思,他早听向阳子说过,金乌剑剩下两个剑意是:照耀和毁灭。然而细想来毁灭和生长确实是互斥的——在它们在同一把剑中,两个剑意可以是一体两面,如同阴阳鱼一般相生相克,但分开之后,不就只剩下互相为敌了吗?
他沉吟道:“他挂断是这个原因吗?”
向阳子信誓旦旦道:“没错。一定是这样!所以你不中用,下次换我来。我可是东君一手提拔的属下,比什么白霓亲近多了。而且我也是剑只,它也是剑只,同样是剑只,我们之间会有共同话题的。说不定到时候都不用你去,我自己就搞定了。”
汤昭点头,向阳子这样自信,连带着他心中也重生出一点儿信心。
于是基地上下重整旗鼓,再次为阵法灌注能量。众人又再商讨了一些信息,将剑只的性格定位做了调整,做了新的沟通策略。在三日之后再度开启阵法。
结果……
嗯……
启动阵法后,向阳子信心满满的度了自己的力量过去,还有它一大篇信心满满的留言。
结果,秒断。
它度过去的下一瞬间,阵法就被切断了。速度快得让汤昭怀疑,对方根本一个字也没听它说什么。
向阳子被如此无视,先是呆若木鸡,紧接着暴跳如雷,根都从地上拔了起来,在地上一蹦一蹦的。
它怒骂好一阵,又开始沮丧,紧接着怀疑花生。
只能说到底是单纯的剑只,一股天真烂漫毫无城府,有生以来没被这样对待过,不免要跳脚。一想到自己信誓旦旦说什么剑只之间好说话,就更是恼羞成怒了。
汤昭没空安抚它,他自己也很沮丧。
虽然他才试了两次,今后还可以再试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无数次,但现在的征兆已经很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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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剑只,拒绝沟通。
汤昭不知道它是第一次沟通时生出了反感,还是压根就不想跟任何外来者沟通。如果是后者,那么和“这个剑只根本没有主观意识”相比也不知谁更糟糕些。
虽然往好处想,剑只可能是拒绝任何打扰,那么就不光是拒绝被汤昭他们打扰,更是拒绝外来的一切扰动,龟寇的阵法应该也不会奏效才对,但焉知那阵法没有神奇之处,能让剑只不由自主的暴走?
且这么大个剑只放在云州之下,不知道还好,已经知道了谁能睡个安稳觉?若不彻底解决,云州就像坐在马蜂窝上,危如累卵,朝不保夕。
当下汤昭没有再盲目填充能量,进行下一轮沟通,而是折返跟张融商量,调整了队伍的战略方向。
一方面,还是不放弃用阵法沟通,至少这两次证明阵法是有效的,而对面疑似剑只的存在也是又意识可以沟通的,只是它暂时拒绝沟通而已。
另一方面,重点大概还是要放在从行动上接近剑只这条路上。
要下水!
当面找到它!
向阳子就很不理解这一点,道:“你这边用阵法沟通它不理你,下去当面沟通它就理你了?不一样没用吗?还是说你要来点儿诚意?可你们这点实力,哪够资格说‘诚意’?有阵法隔着还安全一点儿,它总不能隔着阵法打你,你当面去打扰,它道你挑衅,随便把你碾压了怎么办?你就那么急着找死?”
汤昭正色道:“既然它拒绝沟通,那么我下去的目的就不再是沟通它,而是传递情报。在阵法这边,我们只知道被拒绝,那边什么情况两眼一抹黑,连个后续的主意也不知从而想起。唯有我下去一趟,亲眼看到它的模样,观察它的处境,尝试听听它的声音,再尽可能与它交流得到一些反馈,多少收集些情报传回来,给大伙作参考,计划才能继续推进。无论如何,阵法既然是断头路,必须有人要做点什么。”
向阳子摇着花盘,道:“就为了什么情报?可能会死啊!”
汤昭笑道:“所以才要我下去嘛,所有人里,我死的可能性最小啊。”他看到向阳子小圆眼瞪着,笑道:“放心吧,不会叫你下去的。你跟其他人一起在上面等我便了!”
向阳子怒道:“这是重点吗?”
不管向阳子如何不满,也不管高远侯收到汤昭的报告之后如何感慨,汤昭做的决定是没有问题的。当此路不通的时候,总不能就坐以待毙,另外一条路上就算是充满荆棘也必须要闯一闯了。
因此整个基地迅速转向,为另一条路做准备。
虽然汤昭的决定没有问题,各种物资的准备也是由他做主,但有一件事汤昭和其他人的意见始终是不同的。
就是跟他下去的队友。
或者说他不要队友。
这个态度他是一直坚持的——如果真的能顺利被剑只接纳传送过去,带几个队友也就罢了,哪怕是帮不上忙,捧着礼物列队,显示显示汤昭的贵重和云州的诚意,壮壮声威也是好的。
但是如今,眼看走到下河那一步,汤昭可以明确的说,除了他自己,其他人跟上来就是送,何必还要这些有大好前途的年轻人葬身在河水之下呢?
其实就算是他自己,汤昭也决不能说有自信一定全身而归,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一丁点不自信,甚至要让所有人乃至他自己都发自内心的相信,他去接近太阳一定可以成功,因为他是一道阳光。
如果云州找不到第二道阳光,那就不要让其他人靠近太阳。太阳未必会恶意伤人,只是靠近它的全都默默地汽化了。
汤昭的态度坚持,又是阳光领域的权威,高远侯不能无视他的意见。但两人思维不同,汤昭独来独往惯了,有事情习惯自己处理,而高远侯久在上位,统帅千军,手下人才云集,心里想的是“众人拾柴火焰高”,所以还是想试试在云州找到第二缕阳光。
恰恰还有其他人也这么想,云州各郡剑象接近阳光的年轻人还在源源不断的进入训导营,他们都年轻有为,意志坚定,是精英中的精英,且都有为云州赴汤蹈火的觉悟。即使是汤昭,看到一张张踌躇满志的年轻面孔,也不好直言拒绝。
所以他在基地之中设下了一重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