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心中感叹着那条美人鱼的恶趣味,理查德居然没有反对这种看法:
“这个世界正在走向灾难和灭亡,如果你能够利用她的力量来帮助文明,这样也好。我坚持我的正义,但我不要求别人与我一样.但千万要小心,记得提醒自己,到底是你在利用她,还是她在利用你。”
“是的,我会当心的。”
“那么永别。”
理查德说道,夏德也点点头:
“永别。”
原本模糊的身影再次闪烁了一下,随后彻底消失了。与此同时,地面上被长剑刺穿的笔记本,也彻底完成了结晶化。哪怕夏德就在近前,也只能感知到极为淡薄的低语要素。就算是最简单的诗人级遗物的要素,都要比这更明显。
撤销了月光荆棘,夏德拔出了那把银色十字剑。将再也看不到笔记本模样的厚实的粉色结晶捧在手里,夏德在心中问道:
“这是什么?”
【结晶。】
“除此之外呢?”
【什么也没有。】
【外乡人,你感知到了低语结晶中蕴含了一份力量,是否要用精神力去触碰?】
“什么力量?”
【馈赠。】
精神力只是简单的进行触碰,微量的低语要素便渗透进了夏德的灵魂。全新的力量被夏德很轻松的掌握,耳边的“她”轻声提醒:
【外乡人,你掌握了咒术“心脏诅咒”,通过掌握真名与外貌,配合简单的手势,你可以使某一拥有心脏的个体罹患突发性心脏病。】
“诅咒”是超凡力量的最基础表现形式之一,而夏德新掌握的这力量就是诅咒的一种。这咒术听起来厉害,但实际上实用性不强。心脏病对于大部分的超凡者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至于上午的摩森侯爵差一点死掉的心脏病,那显然是因为发动者是遗物。
夏德的咒术-心脏诅咒还做不到如此强大的威力,这只是咒术不是奇术。而等到夏德仅靠这咒术就能咒死摩森侯爵那样的对象时,他其实随手劈出一道月光能有更好的效果。
“反正是白来的,我正好还没接触过诅咒类的力量。”
他重新坐在了那块石头上看着面前的河流,而收到了他的信号的验尸官阿尔贝先生也很快从稻田中走出。
身穿褐色罩袍的验尸官倒是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夏德身边和他一起看向那条河:
“你似乎很忧伤?”
“忧伤倒是算不上,只是听了一个让人惆怅的故事。那故事里没有人有好结局,但偏偏我也想不到,如果我是故事中的人,要如何去获得好的结局。”
听着河水,夏德坐在石头上,向验尸官讲述了玛德琳与理查德的爱情故事。他倒是没说这与那遗物有关,但他相信验尸官听的出来。
托勒密·阿尔贝先生在聆听故事时,全程都没有插话。等到夏德讲完后,他才望着稻田之间的那条河说道:
“的确是难以做出抉择的事情,如果是我,我大概也不会做出比他们更好的选择。”
明明是夏德向他倾诉烦恼,但验尸官却显得更烦恼:
“所以,所谓正义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以一部分人的牺牲来换取正义,这又是否值得。”
河流不算很宽,星河也没有倒影在河流上。除了水声,稻田中还有些许的虫鸣。夏德想要静一静再回去,一会儿还要处理裘德夫人的事情,而他现在需要思考。
“正义啊真的很难说。”
夏德也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两个男人一起看着夜晚的河流,看着乡间夜晚的风景。夏德忽的又抬头看向夜空,几朵云彩飘在深蓝色的夜空下,星星闪着光,三轮并不圆满的月亮安静的普照着大地。
夜晚的虫鸣声让人心静,晚风吹过稻田的声音,需要用自己的皮肤去感受。在夏德身边飞来飞去的飞虫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也没有打扰他欣赏今晚的夜景。
如果有可能,夏德真的很希望自己有更多时间在这里看看星星,而不是去考虑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
“正义,我的理解是这样的。”
夏德忽的说道,阿尔贝先生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他,夏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不是去看别人的感受,而是看自己的感受。每天睡觉前,思索一下自己做的事情,如果还能闭上眼睛沉沉入眠,那么这就是正义的事情——以上的话,只针对有基础道德观的人。”
阿尔贝先生眨了眨眼睛,夏德坐在冰凉的大石头上,继续笑着说道:
“有些事情注定没有正确选项,如果被逼着一定要做选择,就选择那個能够让自己睡的安稳的选项吧。”
“我不明白。”
阿尔贝先生微微摇头。
“很简单,一个人施加正义,是为了得到别人的称赞吗?”
“我想应该不是。就算是的,更多的原因还是想要帮助别人。”
夏德笑了一下,左腿盘在石头上,右腿继续踩着河滩地面。他仰头看向星空,阿尔贝先生安静的看着他,看着月光下的年轻人如同被大理石雕琢的神像。
“一个人为何要施加正义?为了帮助别人吗?那又为何要帮助别人?是看不得悲剧,还是帮助别人可以让自己获得满足感?
不管是什么原因,施加正义,都是因为这样做可以让自己高兴。”
阿尔贝先生微微皱眉:
“我感觉你在诡辩,但是啊,施加正义,的确能够让自己高兴。责任感、荣誉感、满足感,就算是最保守的苦行者对弱者伸出援手的时候,也肯定能得到这些。”
他的眼睛似乎在发亮:
“但正义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高兴,是不是有些太苍白了?”
夏德的视线从星空上移下来,与阿尔贝先生对视,后者在前者的眼睛里像是看到了月亮。
“阿尔贝先生,伱难道认为正义一定是很高尚的事情?这是不是有些太傲慢了?”
想到了刚才的那个故事,想到了自己在月湾十年的各种经历,中年验尸官只是思忖片刻便也释怀了:
“是啊,苍白,正义为什么一定要是多姿多彩的呢。苍白,这个单词实在是太好,正义本来就应该是苍白的。”
夏德也开起了玩笑:
“如果是在古代,仅凭你现在明白的事情,就足够成为‘圣武士’了。”
验尸官抓着自己的挎包背带微微摇头:
“我感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看的还没有你明白。”
“我其实也不明白,只是最近一年,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故事了,偶尔停下来在夜晚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时,我就想到了这些事情。苍白的正义正义苍白而谦逊,但绝非无力之物。”
“这句话很好,是谁说的?”
“一位老民俗学者,在和我谈论天使级遗物【苍白的正义】时说的话。”
阿尔贝先生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罕见的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转身,和夏德一起看着面前的夜景。
谁也没说要立刻回去,而当夏德的眼神从星空落回到面前,看着湖边的托勒密·阿尔贝先生时,他忽的感觉对方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
【外乡人,你指引了一位英雄,你对“指引”有所感悟。】
“她”忽的温柔的在夏德耳边说道,那声音融入了今晚的夜色、风声、虫鸣声中。
“第二次‘指引’了吧?看来这枚灵符文很快就要出现了。亵渎-龙、启迪-血肉、低语-红蝶、低语-偏见,如果指引最终是‘奇迹’灵符文,那就太好了。”
他在心中说着,眼睛看着阿尔贝先生的侧影:
“还有,原来是这样啊。”
“她”依然在轻笑,那声音在这月色下,是如此的温柔。
许久之后,等到夏德和阿尔贝先生回到那座谷仓的时候,裘德夫人和贝恩哈特先生依然在谷仓的院子里。
裘德夫人身上那件华贵的晚礼服上的泥土和污渍已经不见了,她双手抱在一起站在树下;贝恩哈特先生就在她面前不远处,看脸上那副为难的脸色,显然他的烦恼比刚刚平静的观赏了夜景的夏德与验尸官要多得多。
“你们答应要帮我,就是这样做的?”
“夫人,你就说我们帮没帮到你吧。”
“你们答应了莱斯小姐要还人情,结果你们的人情是这样还的?”
“从结果来看,你就说我们帮没帮到你吧。”
“我差点被你的朋友用那根该死的锁链勒死!”
“我很抱歉,但你就说我们帮没帮到你吧。咳咳,先别生气。”
贝恩哈特先生咳嗽了一声:
“你不是也答应了莱斯小姐,她帮我们,我们帮你,你则是近期不再吸血吗?”
这次裘德夫人一下闭上了嘴巴,于是贝恩哈特先生“乘胜追击”:
“你也别抱怨我的朋友下手那么重,这是为了引出那个遗物,你难道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被什么东西盯住了吗?贤者级遗物【理查德笔记】,对付这种等级的存在,代价不过是你被打翻在地然后被吊在树下,这实在是太划算了。
而且说实话,夫人,我的这位朋友非常不一般,多少漂亮姑娘想要让他捆绑,还没那个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