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燕破云心下一松,便知这月上仙狐对他并未有杀心。
可心思放松之瞬,心中翻涌而起的更多是一种遭受极大羞辱的愤怒。
既然对他并无杀心,可为何又要对他下如此重手。
尽管说方才她两次出手对他皆为试探,可若是他实力稍显不足,那同样是有着极为危险的性命威胁。
他以昆仑妖仙之体,私换灵根,本就是一件难以启齿之事。
如今却被她毫不客气地挖开身体,将他隐藏最深的秘密直接剖挖出来,如同一个展示品一般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赏看着。
燕破云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灵根与这具妖仙之身融契而共鸣产生出的异能,连天地五行万法之力都无法压制察觉,甚至能够欺骗天道法则,无视境界修为的差距,而对敌人发挥作用。
却是不曾想,他最引以为傲、从未失手过的能力到了此女面前,威力作用竟是却削减得这般厉害。
而此女不让他化解界域,燕破云知晓,她此刻不过是享受这种单方面凌虐的快感罢了。
而燕破云同样也不敢化解这界域。
一旦界域散去,他的感知力,肉身防御力量都会大幅度减弱。
此女虽说对他的性命不感兴趣,可是也根本不会在乎他的生死。
若是他散去界域,他也相信,对方根本不会有任何顾忌而手下留情。
胡思乱想之间,跪趴在地上的燕破云毫无还手之力,像是一只小鸡崽似地被拎起后领口,身体被高高抛至月空之上。
燕破云唇齿脖颈伤口之间鲜血狂流,整个人上升的过程里,整个视线都是模糊的。
接下来整整一个时辰里,被高高抛至半空之中的燕破云始终未曾坠下过地。
而是一直禁受着蜀辞的拳脚。
“砰!砰!砰!”肉体遭受重物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猩红战场的界域宛若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一般开始发生巨大的紊乱波动,整个空间都是扭曲交叠的。
在这个过程之中,蜀辞偶尔还会自那半空里翩然降落,斜眼目光轻蔑冰冷地看一眼青玄女官,任由半空之中被揍得不成形状的燕破云在时间滞缓之下,以着不正常的速度缓慢降落着。
她懒洋洋地打了打哈欠,运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她身姿轻盈跃起,八条尾巴如仙梦幻舒展,最后以一记扫腿,重重扫在燕破云的后腰上。
整个界域空间好似终于承受不住地破碎裂开成为千万猩红的画面碎片,为月光洗净而去。
而燕破云的身体也从这个山峰狠狠地撞至千里之外的遥远不知名的矮小遥远山头中去了。
蜀辞长舒一口气,在界域的加持之下,这沙包着实好用,总算是让她的身子好生舒展舒展了。
这一番发泄下来,真真是通身舒畅,胸口里积压许久的恶气也终于散去许多,真是叫狐狸身心畅快。
她落地的瞬间,婀娜曼妙的女子身形瞬间又化为丝毫妖气灵力不显的二尾小狐的模样,跃到百里安的脑袋上头,用后爪子懒懒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高贵优雅地抬着漂亮的眸子看向青玄女官。
“出手对付这样的货色,也得惹上一身骚,你这昆仑女官做得也着实无用了些。”
青玄女官不知为何,这位素未谋面的月上仙狐对她会有种莫名的敌意,她暗自皱了皱眉,上前两步向她行了一礼:“倒是不知月上仙尊大驾光临,青玄真是有失远迎。”
蜀辞对这个女人的怨气颇深,眼眸冰冷眯起,态度极其冷淡:“吾辈身至何方,又何须你来迎接。”
青玄女官不知她那满满的敌意从何处而来,眉头暗自皱得更深了,面上刻板的神色不变,低首道:“今日得尊者慷慨出手解难,青玄万分感激,只是这西悬峰不比其他山头,乃是娘娘所居主峰,从不欢迎外客叨扰。
尊者化为白狐模样,不请自来,在山中寄宿多日,怕是有些不合规矩。”
蜀辞满脸不耐地乜着她:“你们家娘娘都没多说什么,你在这说不合规矩就很合适?”
青玄女官心下一惊。
随即恍然过来。
娘娘法眼通天,旁人也许看不出来这浑身不见半点妖气的二尾小狐有何异样,可是在这忘尘殿中,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她又怎么可能不知。
所以,这月上仙狐尊者,是娘娘默许了让她待在这里的吗?
自己找个侍君面首,还容忍他拖家带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同别的狐狸妖仙整日腻歪。
娘娘……真乃神人也!
出自于对娘娘一向无脑虔诚敬畏崇拜的青玄女官果断闭眼收心,绝不敢再继续对娘娘的私事多做置喙。
她只极为勉强地朝着蜀辞客套笑了一下,简单寒暄道:“不管怎么说,今日只是,还真的是多亏月上大人出手了。”
蜀辞做为惜字如金,人狠话不多的魔界首河,也是同百里安在一起变得话多起来,对于不甚相熟甚至是身份讨厌的人,却是没有一直想要说话浪费口舌的欲望了。
对于青玄女官的致谢,她哼了一声,冷冷淡淡的收回了目光,然后用爪子刨了刨百里安脑袋顶的头发,嗓音娇媚得像是含了颗糖,软软乎乎地问道:“小东西,吾辈方才做得棒不棒?”
与那血腥残忍的妖魔模样胖若两狐,一副撒娇讨夸奖的模样。
百里安本来是没想让此事将她给牵扯进来的,不过在蜀辞站出来的瞬间,他便看到了她眼底压抑的戾气与杀意。
他虽说生前修身养心当了十六年知礼君子,但对于蜀辞,他却从未起过任何教化之心,她本就是妖魔,却愿意在他面前收起利爪,露出自己最柔软的肚皮示好,他又怎么可能还要继续得寸进尺地让她压制自己妖魔的本性,来放下自己的一切来迎合他。
她既想图个痛快,那便让她畅畅快快的。
他自然不会阻拦。
若是来日因此惹来什么麻烦,他也并不惧怕去解决这些麻烦。
他轻声笑了笑,抬起手来用手指轻轻勾着她毛茸茸肉嘟嘟的下巴,“我家的小妖最厉害啦。”
“什么你家小妖最厉害?放眼整个妖仙界,有谁能够厉害过我们娘娘?司尘,你是我们娘娘的侍君,你说这话,置我们家娘娘于何地?”
原本都已经做好觉悟闭嘴的青玄女官,顿时眉头再度紧拧起来,顿时为自家娘娘抱不平。
同为妖仙界赫赫有名的上古大能旧神,他夸就夸,怎么能够在娘娘的山头上夸她‘最’厉害!
这个“最”字,用得不好,很不好!
世上怎么可能有妖能比娘娘还厉害。
蜀辞正自享受百里安的手指抚摸,冷不丁又听到这讨厌的声音,讨厌的话语内容,恼怒之下,张开小牙发泄似的就一口咬在百里安的食指上。
“这关你什么事儿!”
没听到夸奖的话,当真可气!
其实乳牙似的小牙儿也没用多大气力,咬得很轻,但小模样却做得很凶。
青玄女官是见识过她一爪子直接掏开了燕破云这样强者的肉身,利爪獠牙何其厉害,便是连天地之力都能够轻易破开。
这一口咬下去,骨碎都是小事。
青玄女官面色微变,脸上竟是难得有些紧张地担忧,甚至都顾不得同百里安争论谁更厉害的话题,忙出声提醒道:“前辈下口轻一些,他手指有伤。”
蜀辞用着一股奶猫劲儿咬的力道一顿,幽幽抬起眸子,目光有些危险:“伤?”
百里安也是好奇,他这食指骨折过,不过被蜀辞小妖给舔舔好了。
即便是受伤,也不过是短短一夜的功夫。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醉酒,在山间走夜路自己磕撞在哪里了。
却不曾想,青玄女官竟是这般清楚。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他问道:“青玄大人如何知晓我的手受伤了?”
青玄女官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是对于自己做过的错事,她从未想过要隐瞒回避,纵然知晓这种时候她直言他的手是自己弄伤的。
他脑袋瓜子上头那只不好惹的狐狸,必然会来找她的麻烦,青玄女官也不愿做那没有担当的人。
她凝眸片刻,道:“前几日你与娘娘酒宴结束回来那夜,是娘娘送你回来的,可你醉酒坏事,满口胡言,不仅唤娘娘为娘亲,还捡泥巴团子扔娘娘裙子上,我着实看不过眼,心急之下,为了分开你和娘娘,未能控制好力度这才弄伤了你。”
百里安怔道:“我的手指是青玄大人掰断的?”
他还丢泥巴团子了?!
可怕……
青玄女官点了点头。
百里安又满脸狐疑道:“什么叫为了分开我和娘娘?”
百里安对自己的酒品也是深有感触的。
他喝醉了酒似乎是容易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若是他那夜喝醉了酒,对娘娘做出胡搅蛮缠乱喊娘亲的事,尽管想想十分丢脸,但的确也像是他能够干出来的事。
可娘娘是什么人?
她是能够随随便便让人近身胡搅蛮缠回来的人吗?
又不是山中那些能够随便被他压在身下丢脸地拔走一尾巴毛的虎妖。
青玄皱眉道:“你难道不知,那夜是娘娘亲自背你回来的?”
“什么?!”百里安眉目大张,惊道:“娘娘?!亲自背我回来?”
看他一脸震惊不似作伪,青玄女官十分果断闭嘴,绝不再多提那夜娘娘带他入池共同浸泡一个池子的事。
她绷着面皮,道:“所以你现在知晓,其实娘娘对你还是极为特殊了的吧?如今你怎可为了讨好其她女子,就说娘娘不如旁人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娘娘对你有多好!”
百里安尚自沉浸在自己被沧南衣背回来的震惊情绪里。
蜀辞眼底的不满之色已经快要溢出眼眶,她凉幽幽地将自己的獠牙龇出嘴巴外头来,看着奶凶奶凶的:“你好歹也是个大权在握的昆仑仙官,竟还像个幼稚小儿一般在这论谁家大人更厉害,修道这么多年,心性都用在这上头了,难怪你打不过燕破云。”
蜀辞的一番话精准地刺痛了青玄女官的内心。
可还未等她说话,蜀辞又跳到了百里安的肩膀上,两条尾巴不安分地在身后甩啊甩。
百里安瞥了一眼她的尾巴,从她那微妙的肢体细节习惯上一看,便预判到这小妖打算使坏了。
果然,蜀辞故作无意地舔了舔爪子,说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本座以大妖之身修行于世,走的不是你们昆仑这一路,为何就能够修出妖仙之体吗?”
这个问题,又是精准命中要害。
尽管话题转移得十分突兀,却是成功地引起了青玄的注意力。
她不由自主地摒起呼吸,心绪变得紧张又隐隐期待起来。
难不成,在这世间,还有不借助寒羽池之力便能够成功修行出妖仙之体的法门?
听着话的意思,这位狐妖前辈,竟是多有想要提点她一二的心思。
这般一想,狐狸妖仙前辈的此等行为,颇有些以德报怨的意思。
如此一来,竟当真显得她方才在那较真谁更厉害的行为……十分失礼幼稚且可笑。
青玄女官素来是个爱脸面的,给人以一副长者前辈包容不懂事的孩子的姿态这般教育授以经验心德,叫她一时脸色因为羞愧而泛红。
“不知……月上大人有何建议指教?”
“指教谈不上。”蜀辞果然借势一下子就端起了长者的姿态,昂首挺胸,双爪负在身后,一脸高深莫测道:“你这小妮儿先将手掌伸出来,叫吾辈看看你的根骨先。”
这是看根骨还是看手相?
一个狐疑的念头在青玄的心中一闪而逝。
不过想到对方德高望重的月上仙狐的身份,自是并非招摇撞骗的神棍。
况且神棍骗人,那是有利可图。
二者之间,身份悬殊巨大。
她对她,又有什么利值得一图呢?
想到这里,青玄放心地摊开自己的手掌,虚心求教。
在她手掌乖乖伸出来的瞬间,蜀辞一改高深莫测点拨于人的深厚前辈模样,圆墩墩的狐狸脸上瞬间浮露出戾气凶狠的模样。
小爪子飞一般的探出来,锋利的指甲如钢刀探出,在月光中泛着冰冷的光泽。
“活得不耐烦了!真是谁的手指头都敢撅是吧?!!!吾辈看你这鸟爪子也是不必要了!”
泼妇狐狸要护崽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