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行此剑,生者不可触第一千两百六十五章:火背上的身影如此惊天变故,叫众人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与那只不明妖兽的巨大差距。
真仙教教众弟子虽此番随众与真羽入神罚森林,人数众多,抱团而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杂鱼乌合之众。
他们其中修为最弱者都已突破了合神境界,在人间内,都是数一数二的绝世强者。
他们各自都有着强大的分辨局势的能力,尽管那位真仙教大师兄还在那为眼前巨大的诱惑而蒙蔽双眼。
他肃穆厉声地吼着,让众人继续结阵,万不可自乱阵脚。
可如此危机关头时刻,他们又并非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又怎会自乱阵脚的全然不知如何应对。
众人当机立断,权衡利弊之后,并未听取真羽的命令,毫不犹豫地竖起剑指,凝聚灵力,往自己结阵的那只手臂阳谷穴狠狠一戳。
不惜抱着灵力节点遭受众创闭塞的代价,也不惜要截断灵力回流的痕迹。
阵法随之灭退而去,那寻着灵力轨迹焚烧而来的火焰也在这一瞬间好似找不到源头,失去了追踪的目标。
而真仙教的教众们也反应可谓迅捷,如同鸟兽一般四散而去。
阵型瞬间被击溃。
真羽召回困龙剑,在心中怒骂不止,表情说不出的阴郁。
这一群苟且贪生之辈,竟如此不堪重用。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中升起,那团失去了攻击目标的火海,宛若内生灵窍般,很快就捕捉到了他的气息。
烈火涌动之间,一根火箭分化而出,裹挟着方才所吞纳的星辰雷力,朝着他激射而去。
真羽心中一突,下意识地举起困龙剑震散那道火箭。
可那火箭却仿佛拥有着自我意识一般,似是不屑与那困龙剑硬接,在与剑锋相触碰的瞬间。
自我分化成两道流火星辰,左右分别穿透过真羽的双肩。
在流火撞上他身体的那个瞬间,真羽的身体散发出阵阵玄芒青光,青光看似普通微淡,却隐隐透出几分道玄之意。
比女子纤纤玉指还要细的流火撞在了他的身上,却轰然巨响,宛若晨钟暮鼓之音。
那种瞬间死亡袭上心头的感觉让真羽面色扭曲惶恐,整个人宛若被炸飞般倒飞了出去,上身衣衫尽数破碎,面上全是七窍之中涌流出来的鲜血。
真羽提着剑狠狠撞落在地,但很快他反掌拍在大地上又腾然起身,看样子似竟是没受什么致命之伤。
原来在他破裂衣衫之下,还穿着一身银蓝色的软鳞内甲。
那两团流火穿透肩膀的同时,确实卸去了大半恐怖的妖力,血洞泊泊涌着滚烫的鲜血,看似伤势沉重,却也不过是皮外之伤。
虽说生死之际捡回了一条性命,可真羽低头看到自己软甲上留下了两道焦黑烧红的孔洞,整个宝甲表层,再也不见一丝灵力流转,显然已经完全报废,与一件凡物无异了。
真羽心痛不已,没想到这次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心痛不过短短一瞬,他心中又被一股恐惧完全笼罩。
眼前这只妖兽,竟能够打得一众合神境界的教众毫无还手之力。
单方面的力量碾压,让他知晓,若是继续在此消耗下去,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屠杀个干净!
不过是分流出来的一道小小火焰,竟能够破开他的护身神器内甲。
尽管散去了大半的妖力,那流过侵入在身体之中,让他整个人宛若架在火架上烹烤一般,浑身血液在身体筋脉里沸腾奔涌。
不过短短片刻,他的身体表层就开始流露出大面积烧伤的水泡。
若是不赶紧退至安全的地方,及时拔除体内残余肆虐的妖力,怕是能够将他这副仙躯生生熬干了去。
“这该死的尚昌,怕不是引来了一只四乘妖!”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真羽再也没有了半点捉妖的心思。
“撤!都给我撤离!这是一只四乘妖!”真羽对于自己的愤怒与恐惧丝毫不加以掩饰,他全力施展身法,带领着一众教徒弟子,身影在虚空之下不断闪烁。
瞬息之间,他带着余下的七十人在空间中拉出无数道残影,已是在万米开外。
神罚森林之中的妖兽都有着不俗的智慧与灵性,它们自然也知晓,这几日是神罚森林的开启之日。
森林之中除了妖兽,更有许多仙人大能。
在这种时候,只要不是主动过分触怒妖兽,一击未果之下,主动撤离至安全距离。
它们往往都不会继续死咬不放的追杀下去。
毕竟,妖兽对于人类而言,能够收为灵宠,亦或是淬灵入器。
可是对于妖兽而言,人类除了填饱肚子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作用,所以对于人类这种生物,除非饿极,不然它们并不会存有太大的觊觎之心。
折损了五名精锐却什么都没有捞着,让人心痛不已。
可面对如此强敌,真羽也只能选择撤退,如若不然,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真羽也算是做出了最理智的决断。
只是纵然任凭众人的身法施展到了极致,耳边呼啸而过的不仅仅是那厉风之声,更有着烈火翻滚燃烧的声音宛若催魂一般。
他们的感知力在这片空间里仿佛失去了作用,后背那股可怕的灼热气息很快变成一种撕裂的痛觉。
身体各个部位都传来了清晰的裂痛感,血肉仿佛都要在那滚烫的风中融化一般。
心神混乱之际,四周所有的场景肉眼难分,都晃动拉曳成了模糊不定的光线。
真羽逃得嗓子眼都快冒烟了,那种死亡的威胁感竟是半分没有淡去。
他一回头,便看见那足以染亮整个天幕的、赤炎所过之处,无不熊熊燃烧,在这万米之距里,诚然已经没一块好地,尽是火海,那些盘踞横生的老木巨树都焚烧成一段一段的黑炭灰沫。
几名修为稍弱,身法较慢的教徒弟子一不留神,就被那些从大地里猛生的火蛇撩中,不过是轻轻擦过头皮,便将整块天灵盖焚掀起来。
人还未死绝,甚至都能够看到头颅里那白花花的脑浆子如煮沸的豆浆般翻滚着。
眼看着又折损了几名弟子在里头,真羽眼神难以遏制地变得惊恐起来,他颤若颠筛,这种被恐惧占领的感觉让他无比愤怒又无助。
“该死!该死!该死!我们都撤离了,这畜生为什么还要死追着不放!”
真羽自认为没有让那妖兽受伤,自然也就没有触怒到他的地方。
如此穷追不舍的样子,当真反常!
难不成是遭人暗算了不成?
更何况,这妖兽在如何厉害,他们真仙教的仙人隐遁功法一旦施展,气息就会隐入天地之间不见,极难捕捉。
它又是如何精准捕捉到他们的方位的。
真羽眼底闪过一丝狠绝之色,厉声命令道:“分散撤离!都给我分……”
一句命令之语还未说完,身后那漫天铺地的火海之中发出了妖兽嘲弄的笑声,巨烈的火海分散成数以千计的火球。
每一团火球都有成年雄狮那般大,且妖力可怖,明显皆为身外化身所化,朝着四面八方围堵。
纵然分散撤离,又能够逃到哪里去?
真羽口中怒骂一声!
“为何就死追不放!”
厌恶与恨意还有恐惧在心中疯涨,真羽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他在昆仑山中安稳度日数千年,竟不知神罚森林竟会如此恐怖。
神罚森林之外。
女官轻水不知从何时开始泡起了雪茶,她悠闲地端着茶盏香茗,淡淡扫了一眼身后那座巨大的界碑。
“方才我就说了,终有人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青玄扶额道:“怎么就招惹上了七乘妖祸斗?神罚森林中的树木栽培不易,如此一来,不知得等多少年才能生出新的来。”
轻水抿唇一笑,道:“行了,在我面前就别装模做样了,你是那种会心疼树的人吗?心里觉得爽不如直说出来。”
青玄面上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谋妖者,终将为妖所谋啊。”
……
……
青玄与轻水两名女官不过短短几句对话的功夫,真羽带来的教众弟子已经折损近乎一半在里头。
不论是尸骨、血肉、灵根还是身上的法器,皆焚烧得什么痕迹都不留。
感受到空气越来越灼热扭曲的温度,真羽心中的寒意越发如浪潮滔天,栗然全身。
那烈火妖兽仿佛盯死了他们一般,竟如跗骨之蛆,穷追不舍。
真羽混乱暴怒之际,好似心有所感一般,余光之中忽然瞥见自己身边一名教徒弟子的手里,正缠绕捏握着一条半透明的符链。
真羽脑子顿时迟钝起来,待他反应过来那符链原来一开始是束缚在尚昌身上的枷链,他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目眦欲裂。
“在这发什么蠢呢?!!难怪那鬼东西一直追着我们不放!!枷链!枷链没松!它吞了尚昌,是循着枷链找上门来的!”
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吼让那名弟子身体吓得狠狠一哆嗦,他本来也早就被那戾气腾腾的火妖吓得魂魄齐飞,冷不丁被这么一吼,他欲哭无泪道:
“可可可可……可是大师兄,那火妖连雷劫都能焚烧得,这小小枷链,纵然我不去毁断也无法继续保持完好啊。
更何况枷链宿主既死,此链自然也灵气大失,毫无作用,怎么可能是因为此链而死追着我们不放的?”
真羽破口大骂:“胡说八道!那链子哪里像是被熔断了的样子,它根本就没有断!”
这句话音刚刚落定,身后那无尽火海里传来低低一声轻笑。
那笑声与方才火海里低沉浑厚的妖兽之音全然不同,那声线清润,仿若舒朗的清风明净的玉石。
随之而来的,身后同样爆发出一声妖兽痛苦的怒吼之声。
穷追不舍之势好似收到了某种力量的阻止一般,那种死亡威逼的感觉骤然消失。
逃亡的众人就好似压在胸口上不得喘息的巨石忽然被移挪开来。
精神大松之下,真羽目光带着惊疑不解之势回首看去。
只见那占据了整个视野的火光自分,一只难以窥见真容轮廓的妖兽终于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与那焚天灼地的磅礴央央烈炎火势不同的是,那只妖兽的体积竟是出奇的……小。
只有鬃狮大小,外形生的像狗,通体毛发全黑,散发着特殊的光泽,毛发只见隐隐可见赤红流光的烈火妖纹,跃于尾上,尾巴尖端是开叉的。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即有真仙教弟子失声说道:“这是妖兽祸斗?!”
妖兽祸斗,属性为火,天生口喷火焰,所到之处皆会发生火灾,且能吞噬天下异火,便是连体内排出来的粪便都是杀伤力极其强大的火焰。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度尴尬起来,一时之间,竟是让人忘记了生死一线的紧张。
原因无他。
只因这被尚昌妖仙之血引来的妖兽,并非真羽口中气急败坏所说的四乘妖。
也并非是他雄心壮志之下,最大的目标五乘妖。
更非是他退而求次,面上看似勉强接受,实则心中暗喜可得的六乘妖。
这妖兽祸斗,根据《昆仑名妖谱》上的记载,可是一只七乘妖兽。
七乘火属性妖兽,竟将他们七十六人碾杀至此,如此狼狈。
当妖兽的本相显示在众人眼前的那一瞬间,不久前,这位堂堂真仙教大师兄那骄傲凛然的发言变得何等嘲讽可笑。
张口闭口就是五乘妖,六乘妖,到头来,确实连在七乘妖手底下活下来的能力都没有。
真羽面上青红交加,只得将怒火撒在其他人身上,目染红光地狠狠瞪着那名教徒,咬牙切齿道:
“还在狡辩!那枷链分明未断,正好好的连在祸斗的身上!若非是你,今日根本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说到底,今日是他筹谋不当,死了这么多人,总的需要找个背锅的。
那名弟子面色煞白,正欲辩解,目光忽然飞快一转,神情骇然地指着祸斗方向,大声道:
“那祸斗背上……那祸斗背上竟然站着有人?!!!”
真羽心中一突,旋即只觉荒唐。
那祸斗妖火,便是连诸多合神境练手召唤的雷法大阵都能熔烧得。
怎么可能容下活人近它真身,让它……
“呵……”
又是一声轻笑声打断了真羽混乱的思绪,他眼眸猛然一颤,抬起头去,只看得见那烟火弥散里,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自踩在那祸斗的背上。
手里拎着长长一截半透明的锁链,五根修长的手指微一用力收紧,那锁链随之寸寸破碎成光斑。
宽大的素色斗篷在烈火中肆意张舞,那人脸上覆着面具,看不清楚容貌,只看得到他面具下的一双眼眸淡漠垂着,唇边影影绰绰的一点浅笑映于其上。
夜色烈火之下看来,一时之间竟是分不清他究竟是妖还是魔。
他轻捻手指,光斑消散于指尖不见,淡淡说道:“现下,才是真的断了。”
真羽神情一肃,心中顿时机警起来。
此人似乎有着压制祸斗之力,方才也并非有心要为他们解困,如若不然,为何不早些斩断那灵链,分明是有意将祸斗引杀过来,害的他们死伤惨重。
真羽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寒声道:“你是何人?”
“大师兄!”那名操控着枷链的教徒弟子忽然出声,他指着百里安,急声说道:“尚昌……尚昌那家伙竟然还活着?!!!”
真羽面色一窒,果然看见那奇怪少年的斗篷之下,昏迷不醒的尚昌正被他的左手稳稳捞在一侧,身上竟是半点烧伤痕迹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