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的主人沉沉的笑了起来:“你倒是有自信,这可是仙尊祝斩亲自打下的月光锁,凭你如今的修为就想打破此锁?”
那人说话间,洞渊之底漫上层层漆黑雾气,雾气宛若被某种意志操控着,缓缓游动成一个人体的形态。
黑雾化作的人看不清模样,只见其一个大概的轮廓,‘他’雾气所化的手指探入棋盒之中,执起一颗黑子,清脆落盘。
百里安也重执白子,与这位陌生的‘近邻’认真对弈起来。
“那依阁下看来,我深陷困境,身负枷锁,处于绝望无路之境,应当如何?应当惶恐不安,害怕癫狂?”
百里安笑了一下,“若是这样有用的话,那我姑且就害怕不安一下吧。”
“哈哈哈……”黑雾的主人似是被百里安给逗得发笑了,“看来你是笃定能够离开这里了。”
百里安当然笃定自己能够离开这里,不然以着阿翁的性格,他必不会放心将他交给昆仑之手看管。
那位轮回之主的语言也格外引人深思,虽说此番昆仑一行,看起来与魔界发生的种种无关。
可百里安却隐约有某种直觉与预感,或许魔君阿娆身上种种谜团秘密,能够在此地就此揭开。
那团黑雾人一边落子,一边又开了口,嗓音带着几分诡谲之意:“你不妨猜一猜,我究竟是何人?”
百里安又从棋盒中取出一颗棋子,只是并未着急落定期盼,只端凝在手指间慢慢打转。
他安静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阁下应当是位修为相当不俗的恶妖吧?”
那团黑雾人怔愣了一下,还未等他开口,百里安又继续说道:“而且阁下这只恶妖,当是有着颠覆昆仑之力,让昆仑神主都为之忌惮头疼的大麻烦吧?”
洞渊底部寒冷如刀的罡风呼啸而起,风息异常猛烈,扬雪播尘,声音之中都透露出了几分沉重的混沌之音。
黑雾人哈哈放肆地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掀起阵阵狂风,而那浮游的黑雾却纹丝不动,凝于人形,端坐在石台之上。
笑意渐止,那神秘恶妖又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忽将身体凑近到百里安的面前,黑雾之中闪烁起了两团幽灵般的鬼火眼睛,诡异蹊跷跳跃着,直视着百里安的眼睛。
“而且也既然知晓我是何等样的存在,还能够怡然不惧地端坐在这里,你难道不知,恶妖弑杀成性,排斥世上一切种族,会杀死一切非我之族类吗?”
百里安抬起夹着一枚气质的两根手指,淡定地点在那团黑雾的眉心上,手指如点实物,将他一点点地推开了些,目光重新落在棋盘上。
“想要猜出阁下的身份并不难。”
百里安将棋局上被吹乱的棋子重新摆正回原位。
“在下不才,虽修为被封,却也是一名实打实的将臣王族后裔,虽不知晓此间珈兰洞是何处,可既然能得君皇娘娘点名将我封印至此,却也知晓这应当也属于昆仑十禁区之一了。
阁下再此,若是看守者,又怎会如此躲躲藏藏,不愿以本体示人,若你是看守者,又怎会如此无聊,见我取来棋盘便如此耐不住性子了?”
这一路行来,昆仑净墟的仙民一向自负身世清高,乃是六界之中最等级最特殊的妖仙,行事才不屑躲躲藏藏。
百里安手指虚虚落在棋盒上,抓起一颗棋子把玩似的丢下又拾起,面上挂着淡笑:“阁下究竟在这里被关押了多久?竟能无聊成这般模样,不过是一盘棋局,竟能让你如此坐不住性子。”
若是看守者,并非失去自由身的被囚徒,自然不可能孤寂到如此程度。
那神秘人又发出了沉闷的笑声,“不错,你猜得很不错,我的确是恶妖,而且还姑且算得上是恶妖中的一个小头目吧。”
百里安道:“阁下的这一声‘小头目’,怕更是谦虚的含义居多,据我所知,黄金海上,有守境者,专门诛杀试图冲破黄金海的恶妖。
自古以来,大部分的恶妖皆被陨杀于黄金海中,能够被人如此大张旗鼓费尽心思地封印在这种地方而不杀死的,阁下的身份可是不简单啊。”
那黑雾人低笑道:“能够被诛杀的恶妖,皆是无能的弱者,身归黄金海并非什么异事,那守境者燕破云虽说是个翘楚狠角色,可想要诛杀于我,他可没有这个资格。”
百里安眼眸轻动,道:“可是娘娘她也是守境人,而且还是昆仑净墟中第一位守境人,她可是有资格杀死你的。”
耳边的风声忽然陷入短暂的停止,百里安看着那黑雾人影沉默了下来,眼中那两团跳跃的火焰也在渐沉渐暗。
这神秘人似有心事难言,他忽而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眼中的火焰重新恢复跳跃,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你说得不错,她是这世上唯一有资格杀死我的人,她体内流淌的血脉有这个资格。
只可惜,她年岁尚且幼小,又兼自损修为扶那废物乘荒登临尊仙之境,她做为神山之神,却无灵水润流山川,她道火灭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自身都难保了,纵然她有神通万法无数,又如何能够诛我魂魄,焚我妖骨。”
不知是不是百里安的错觉。
恶妖与妖仙自古以来势不两立,而君皇娘娘又是将他亲手封印于此的死对头。
黑雾人在诉说着君皇娘娘自损修为,伤及神源根基,情况甚是糟糕的时候,他的语气里,竟是带着几分郁结酸楚之意,并未让人觉得他为此而感到很畅快。
哪怕他是笑着说出这番话来的。
但很快,神秘人的语调又变得十分轻松自如,淡淡笑道:“昆仑神主不希望我为祸苍生,颠覆天界,唯有将我妖身打碎,妖骨长长久久的封禁于此地了。
说起来,我落于此境,也已有三十万年之久了,无人相陪,如今难得有了其他生灵的气息,自是按捺不住,一时技痒得很呢。”
百里安摸着指间那莹润的白玉棋子,笑了起来,道:“我可不同人白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