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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行此剑,生者不可触第一千两百零一章:事散当即嬴姬脸色大变,太阴大帝连忙出声制止道:“稚子言语无状,还请昆仑君手下留情!”

  沧南衣淡声说道:“吾若未留情面,他此刻已经死了。”

  太阴大帝如何看不出来君皇娘娘身下那坐骑修为亦是不俗,看似不起眼的一只白虎妖仙,透露出来的气息却是有着千劫境。

  修为境界竟是与嬴姬同境!

  比起百里安,更是高出了整整两个大境界。

  而这只妖虎的骨龄,看起来甚至不过百载!

  若非君皇娘娘有意收敛,那一爪,怕是可直接叫现在的百里安粉身碎骨。

  太阴大帝面色有些难看,但到底清楚其中道理,他隐忍并未发作,只是向君皇娘娘拱了拱手,沉声道:

  “幼子无意冒犯娘娘,成尸成魔也绝非本意,吾孙心有赤诚,绝非妖邪之辈。”

  君皇娘娘嗯了一声,尽管她与太阴大帝平辈论交,可莫说是太阴了,有时候即便面对着的是仙尊祝斩,她也始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若非如此,对于此子,吾也不会生出收他为徒的心思了。”

  收徒?

  原本一直寒着俏脸,眼中满是敌意味道看着君皇娘娘的嬴姬,面上的冰冷之意消融了几分。

  听这话的意思,这个老女人与那死老头倒是不一样,生了一双慧眼,有几分眼光居然瞧上了她家的宝贝儿子。

  既有收徒之意,那送他上昆仑拜师,有了昆仑神主这样一个强大的靠山,倒是可以表面囚禁受罚,私底下走后门得庇佑了。

  太阴大帝听闻此言,心中先是一惊,再是想到什么,随即跟着虎躯一震,面色非但没有得到缓和好转,反而变得愈发难看凝重。

  面上一副自家好不容易养的白白壮壮的小白菜,马上就要被一只猪给拱翻了的表情。

  他无比严肃快速说道:“吾孙天资浅薄,怕是当不起昆仑神主的厚爱。”

  这个女人!

  从古至今,她的行事仅凭自己的喜好,她尤爱收徒,点化世人,可她到底是妖仙出身,并非道佛之身。

  她是通过妖仙杀伐之身成功飞升成神,对于点化一道,只知其表不知其心。

  正比如她座下那只妖虎,便是经她随手点化,便可在百年间的岁月里成就千劫之境。

  可这样的妖虎全凭气运支撑,稍有不慎,在她随手点化之间,都有着万劫不复之危。

  她收徒儿更是百无禁忌,全凭本心而定。

  这君皇娘娘哪哪都好,就是在收徒儿这一点上,风评极为惨烈。

  这么多年来,被她收做徒儿的下场,又有几个是落得了好的。

  任凭上清仙界何般天之骄子,满怀雄心壮志拜入昆仑山门,最后都是凄凉收场,根骨具散。

  旁人一代宗师,开山立派,授业传道,传的是千古留名,传承万千,披泽万世。

  而这位君皇娘娘收徒儿却是收得触目惊心,鬼哭狼嚎,残尸败蜕,血染河山。

  尽管人人都向往昆仑仙山,每年向山中妖仙拜师学艺者数不胜数。

  可在太阴大帝的认知之中,已经有数万年无人敢拜在这位大名鼎鼎的君皇娘娘座下了。

  得知她收徒凶名在外,如今怕是已经没一个仙族家长敢将自己的孩子往鬼门关里送了。

  若是关押在昆仑尚且还好,偏生他家小安命不好,竟是给这老女人看上,起了收徒之心。

  早知如此,那还不如叫仙族祝斩给斩了肉身,带去天界得好!

  君皇娘娘的确对百里安是起了收徒的心思,不然也不会在天玺剑宗的境渊囚笼之地,将鉴字诀交授给百里安。

  只不过她收徒的前提条件是,此子不得暴露自己的尸魔身份。

  他若只是一介寻常妖魔,那倒也还好说,她收了也就收了,顶多不过是给祝斩那老儿多加啰嗦几句。

  可他偏偏是一只尸魔,是一只尸魔也就罢了,还不好好将自己的身份藏着捏着。

  她本来倒也不怕犯犯这仙族的禁忌,悄悄收他为徒。

  如今倒好,在十方城,当着诸天神佛的面如此肆无忌惮的大闹了一场,连仙族祝斩都敢挑衅。

  倒也是彻底绝了他们二人的师徒缘分。

  沧南衣自是不可能再有收他为徒的心思,只是瞧着太阴大帝这副痛心疾首要他老命的样子,也是真真叫人堵心得紧。

  这让她的面容也不由渐渐生冷了下来,淡道:“他学了吾的鉴字诀,千古以来无人能习得此术,偏生他一人学会,大帝觉得他当不当得起吾的这份厚爱?”

  百里安被那虎爪子拍得胸闷气堵,血气上涌,却还不忘扯开唇角朝着太阴大帝笑了笑,竟还有心思打趣说道:“阿翁放心,君皇娘娘原本是没打算收我做徒儿的。”

  太阴大帝刚要松一口气,紧接着便听到百里安语出惊人道:“因为她原本是想当我娘来着。”

  只是君皇娘娘受不了百里安的麻木撒娇抱抱,故而就此作罢。

  太阴大帝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猛锤了一下,震在原地许久才勉力找回神智,他嗫喏了一下嘴唇,这话他着实不知该如何接。

  当他外孙子的娘亲,岂非成了他的儿女辈,那这辈分可真是不敢胡论。

  百里安不知死活的发言换来了沧南衣一个无动于衷的冷淡眼神:“琵琶骨都被穿锁起来了,还敢胡乱玩笑。”

  她对百里安有着欣赏惜才之意,可是说到底,并无任何私下交情可言。

  她生性素来冷漠,行事又怕麻烦,从百里安暴露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她便绝了收徒的心思。

  本也没有理由这般大费周章来此收他上昆仑。

  尸魔一族与上清仙界的事,她也不愿多加插手,沾身因果很麻烦。

  她方才对仙尊祝斩的那一番言论也并非有假,她绝非百里安心中所想,来此地为他解围。

  不过是由昆仑的寒羽池所化的血羽河尚且还在百里安的体内。

  若是他的肉身崩散,血羽河也就此毁去。

  寒羽池对于昆仑至关重要,她不可能放任不管。

  对此,她唯有将百里安这个公之于众的尸魔将臣之子,这个烫手的山芋,收上昆仑了。

  只是这一收,怕是又要引来不少只眼睛来盯着昆仑净墟。

  尸王将臣的肉身灵体已经复活,而仙尊祝斩也不可能完全放任百里安落禁于她山之中。

  若非是为了血羽河,沧南衣绝不可能为了一个还未完成拜师礼的徒儿,如此自找麻烦。

  沧南衣淡淡看了一眼身下重伤的百里安,“你只有三日时间,好自为之吧。”

  君皇娘娘似乎并不担心百里安会逃走,扔下这句话,便骑虎而去。

  也是,如今莫说百里安一身修为连同着琵琶骨被锁死,即便他修为在身,可君皇娘娘法眼通天地,她既然已经领授君令,要将他带回昆仑山上镇压。

  百里安自然没有法子从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

  ……,

  先是经堕仙丰虚一闹,紧接着便是白银门海一战,邪神复苏征城。

  一场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下来,十方城城内亦是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好在巫瘟之源已经被百里安处理了个干净,城中被封存起来未受到感染的机甲傀儡皆可被召唤出来,用以修葺遭受破坏的城池。

  此次灾劫,先遇金仙堕仙,再逢邪神临世,十方城城本地脉损毁不轻,可是却未有太大的人员伤亡。

  城运地脉的损耗对于十方城这个财力庞大的势力而言,光是用灵石堆山来砸,也足以弥补回来。

  城中修缮的工作甚至都用不到什么人力,所以身为少城主的方歌渔自然也就一门心思地都放在了百里安的身上。

  天歌城城府宅院里,方歌渔手执符笔刻刀,在百里安肩背后方上的那两枚月光钩锁上敲敲打打,时而落刻绘符。

  小脸凝重得宛若在解读着一个天大的难题。

  方家兄弟二人前来探望。

  虽说百里安是万仙禁忌,遇之必除的尸魔,可是到底,此番十方城接连的祸端也是为他所解。

  百里安被押送上昆仑已成定局。

  仙人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自然也容不下他。

  可对于十方城的百姓还有修士符师们而言,百里安却是救他们性命的恩人。

  邪神试图以欲望吞噬十方城,纵然仙尊祝斩莅临出世,在邪神灾祸面前,也无法做到拯救世人。

  经此一战,人间修士还有城中符师们对这位真神至宰的信仰之力,难免生出了几分不为人知的动摇。

  对于方家兄弟而言,他们尽管极其不喜甚至是厌恶方歌渔养的这个小白脸。

  可事到如今,他们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小白脸却是有着几分本事。

  困住了他们娘亲还有小妹两代人的劫难,竟是被他一手给化解了去。

  十方血脉自此自由,再也不用受到任何的束缚,这也算得上是他们方家,摆脱了厄难的命运。

  他们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外公知晓了这件事,会有多开心。

  方家二公子双臂抱胸,看着在那敲敲打打一个劲儿倒腾已经褪去了月光的银钩。

  “小渔何必白费功夫,这是仙尊祝斩留下的神通禁锢之术,以你之力,如何能够破解

  更何况,即便你能破解,君皇娘娘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来锁他的骨了?”

  方歌渔手里动作一顿,回首瞪了自己二哥一眼。

  方家大公子方卓杭也用眼神制止了二弟的言语。

  方卓仲说话一向肆无忌惮,不分场合。

  他当这尸魔还是仙陵城时的小面首不成,尽管他已经沦为昆仑净墟的阶下囚,可他到底还是太阴大帝的孙子,中幽女帝的儿子。

  这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那父女二人此刻阴下来的表情吗?

  且不论太阴大帝这种仙族大能了,便是中幽皇朝对于十方城而言,无异于也是一根手指头就能够将他们两碾碎的庞然大物。

  竟还敢如此言行无状。

  对于大公子投来的制止眼神,二公子冷笑一声,全然不当一回事:

  “大哥你惯爱虚伪这一套,这小子对我十方城有恩是真,可本公子讨厌他也是真.

  在仙陵城时起我便讨厌他,而今晓得了他竟然就是中幽皇朝的皇太子,我便更加讨厌他了。”

  方歌渔烦躁皱眉,似是受不了二哥在自己做正经事的时候,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说个没玩没了。

  她又瞪了她一眼,表情里带着几分凶狠不耐的意味:“你哪来那么多讨厌!”

  方卓仲冷呵呵地笑了起来:“若这小子老老实实当你的小面首也就罢了,你喜欢的东西,二哥不会多加为难。

  可小渔你别忘了,他可是百里羽的儿子,那嬴袖就是个假货,两百年前,尹白霜与苏靖争得你死我活的那个小白脸不是别人,就是他。”

  “哼,两百年前的桃花债都还没理清楚便来招惹我家妹妹,没打断他的狗腿都是便宜他的了。”

  方歌渔快给他烦死了,眼下是拉扯这些琐碎事的时候吗?

  她终于忍无可忍,遣人将方家兄弟二人给轰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对于这位二公子的无礼之言,嬴姬倒是并未有责怪之意,甚至觉得那二公子的反应,倒是像极了以为人间寻常兄长哥哥的反应。

  她也知晓自家儿子欠下情债太多,若是并未发生这么多事,换做以往。

  她绝不可能叫自己的儿子与故人之女有太多的牵扯。

  不过如今看这小姑娘的样子,怕是再想抽身出来,已经很难了。

  嬴姬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在情感方面,虽说对于自己的儿子,她远不似对丈夫那般严苛。

  有这么多姑娘喜欢自家的孩子,她自然也是开心的。

  只是她深知做女子的不易。

  谁家闺女都是娘生肉长的,凭什么就要下嫁到别人家与人共侍一夫,做小做妾。

  一颗心分成多份,终归并不算完整的。

  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

  一想到三日后,百里安就要被当成妖魔罪人一般押上昆仑净墟受苦受难,嬴姬就忍不住抖出已经哭得湿漉漉可以滴水的帕子去揩拭眼泪。

  百里安最是见不得阿娘这副小女人的幽怨姿态,他深知若是不好好稳一稳阿娘的心。

  她怕是可以在他被带上昆仑净墟的那一日,抱着她那心爱的胖头鱼去昆仑山门前剁鱼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