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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蓬飞沙在段横手指间细细滑落,无声无息。
很普通很寻常的景象,但在此刻,却自有一种非同小可的韵味,以至于那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的欧阳牧野,阿楚,姜杰三人的目光和意志,都半强迫似的凝聚在那细细的沙粒上面。
而随着白色的细沙徐徐流淌,天空中,因为段横之前那一剑之威而荡开的毒雾云层外,一缕阳光稀罕地照落下来。
如昙花一现。
黑色的毒云,金色的阳光,白色的流沙,以及,那个人不算伟岸却不可仰视的身影,这一切构成了古怪的一幕,或者,可以叫做是谜题。
有关于生与死的谜题。
出题者,是段横。
需要解答者,是阿楚。
金色的阳光会很快被毒云重新遮挡,段横手中的白色流沙也会流尽。
这是一个有关于时间的谜题。
或者是一个关于生与死的界限。
欧阳牧野和姜杰两人的表现很正常,心神为剑意威压所夺,而阿楚那同样震惊的面孔下,身体却在微微颤抖,一层细细的冷汗在她额头上渗出。
她虽然骄傲,虽然自大,却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她当然能看清楚此刻这诡异的一幕代表着什么?
段横手中细细飘散的沙子,代表的是沙漏,一旦沙漏所限定的时间结束,那就是他们三人的死期。
没错,在见识了方才那一幕可怕的情景后,或者说,在猜到了面前这个人可怕的身份之后,阿楚就知道,对方如果想要杀掉他们三人,只是举手之劳。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这样一个灾星!
没错,若论过去数百年来这修仙界之中风头最劲,名声最响亮,最令人记忆深刻,甚至不敢公然大声谈论之人,就只有他,没有之一,绝对只有一个。
天机厄运携带者,传说中昊天天帝唯一的传人,青木追杀令之中排名第一,号称青木天帝生死大敌的段横了。
不管是上到九大天帝,中到各大金仙,天仙,乃至于各大帝族,高门,不论人族,妖族,或者是洪荒神族,试问有哪一家不知晓的?
便是普通修仙者,都多少有所耳闻。
更勿论阿楚这样已经知道很多秘辛的高门子弟,甚至在一些别有用心的渲染下,段横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灾星。
几百年前先是破坏了洛家帝族长公主洛青璃的望月城开州大计,紧跟着又混入试炼禁地,放走五大弑神者之一的朱雀魔君,更是将这条连通魔域的禁地给彻底摧毁。
但是这才哪里到哪里,接下来这灾星更一手策划了封魔塔事变,并一举摧毁了星沙矿脉所在的地下城,连五大帝族之一的秦家都因此铩羽而归。
苍云山下的累累白骨,无不在证明此人的凶残。
紧跟着,此人又远走无尽之海,那无穷灾厄紧随其后,可怜水妖一族在旬月之间就被灭族,其根本原因也是要算到他的头上。
而后连神龙一族都遭到了牵连,龙洲不得不关闭遁世,另外更据不完全的小道消息,五十多年前的天地大崩溃更是因此人所引起。
所以,天机厄运携带者的名头,在如今的修仙界可谓的臭名卓著,止小儿啼哭算什么,据说有他出现的地方,简直是百鬼辟易,寸草不生。
更夸张者,民间甚至有这家伙日吞八百小儿心,夜索三千处子血的恐怖传说。
如果有其他选择,相信不止是阿楚,就算是修仙界之中任何一个高门子弟,都绝不愿意与这个灾星有一点点的联系。
但是现在,现在,呜呜,太欺负人了啊,自己撞破了他的行踪,撞破了他的伪装,如果不给他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那最后的结果就只有一个。
杀人灭口!
阿楚非常相信,就算她是九边城最尊贵的小公主,就算她的父亲是散仙位的高手,就算她的祖父是曾经八百万年前号称大荒九凶之首的风苍梧,也绝对无法更改这个必死之局。
除非——除非自己能够给他一个让他信得过的借口。
“很——很不错,欧阳兄,姜兄,你们没事吧?”
阿楚忽然颤巍巍地向前迈出一步,不过只是眨眼间,她脸上的神情就稳定下来。
而欧阳牧野和姜杰闻言,脸上都露出一丝茫然,不过接下来阿楚就笑道:“抱歉,让两位兄长受惊了,但这也是迫不得已,若是不用这种方法,又如何能够引出那幕后的黑手呢?不过,此事关系到我九边城的家事,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小妹在此希望两位兄长不要泄露此事,待回到昆仑关,小妹再为两位兄长摆酒宴压惊。”
说到此处,阿楚才漫不经心的侧过一点点脸庞,无可无不可地对身后的段横吩咐道:“此事到此为止,随我去昆仑关吧。”
阿楚此话才落,天空那黑色毒云就再次填补了之前的大窟窿,金色阳光消失,天色一暗,而就好像一场梦境,段横那外放的威压也无声无息间消失,整个天地重新恢复成那种凄惨阴冷的世界。
那欧阳牧野和姜杰两人都似乎打了个冷战一样,眼中恢复少许清明,同一时间,段横也重新变成了那病怏怏的方临云。
整个过程竟是没有丝毫的破绽,一切都理所当然。
“呼,哪里哪里,阿楚,你不用担心的,这种事情我们两人当然有分寸。”欧阳牧野就好像是一条死鱼忽然活过来一样,底气也充足了很多,虽然他们两人都知道了段横是超乎想象的大高手,可问题就是这样,在知晓对方乃是暗中保护阿楚的护卫后,那么就不会担心了,毕竟,欧阳家也同样存在这种超一流,强悍的护卫,这种事情,很正常。
“是的是的,阿楚你太客气了,其实倒是我和牧野两人比较惭愧,曾经以往我们还自负甚高,哪里想到竟是这般不堪用,幸好一切都在阿楚你的掌控之中,那么,阿楚,我们要不要先返回昆仑关?”
那姜杰也连忙道,从他此话的态度来看,他的身份竟然也是与欧阳牧野同一层次的。
“那么早回去干什么?一群老头子在那里唠唠叨叨,好生无趣,我还等着围猎那头殳怪呢,哼,真是可恨,竟敢趁机来偷袭我。”阿楚皱了皱眉头,非常不满地道,这表情,这神态,已经是重新恢复到之前那种高傲的状态了。
“不错不错,昆仑关现在太闷了,我也不喜欢,可是阿楚啊,我和姜杰受伤太重,还是早点回营地吧,而且方才这番动静,怕是也会吸引很多人注意,到时候我们还得对他们解释,太麻烦了不是。”欧阳牧野很是委婉地劝道。
“那——好吧。”
阿楚哼了一声,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接下来几人也不再多说,欧阳牧野和姜杰伤势太重,自然不能施展遁法,不过他们手中也不乏机关战鹰这种东西,尽管速度慢了一点。
而段横就默默地跟在后面,和之前来时的表现一样,欧阳牧野和姜杰偶尔也会回头瞅一眼,却没有怀疑,因为之前来的时候,他们就见识过阿楚动不动就训斥段横,这分明是自家手下才能有的待遇啊。
所以他们惊讶归惊讶,更多的还是羡慕,身为高门子弟,他们的家族之中自然不缺乏强悍的门客供奉长老,但是能够像阿楚这样,有一个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超强高手做保镖,却绝对是最豪华最豪华的配置。
焉能不羡慕啊。
要知道,就算是五大帝族的五位长公主,其手下的门客都没有这么夸张的,也只有那五位王太子,才会有这样的待遇。
不得不说,九边城的底蕴太深厚了呀。
他们两人心中感慨,却不知阿楚心中是何等煎熬,她如今用这种方法暂时遮掩过去,可是接下来呢,若是她可以把这个灾星带到昆仑关,她倒不担心了,到时候她一声大叫,保证可以脱离虎口。
可问题就在于,这个煞星肯定不同意的呀,怎么办怎么办?
满脑子都是大写的怎么办?
不过此时,段横却很淡定,根本不担心这件事,因为他知道,他的身份可以瞒过欧阳牧野和姜杰,也可以震慑住阿楚,却绝对瞒不过那已经悄悄跟在了后面的唐小夕。
估计此刻这女人已经是咬牙切齿,或者是手舞足蹈,要么她立刻就逃之夭夭,不愿沾上天机厄运这种大麻烦,要么就如获至宝,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奇货可居!
想来如果那唐小夕选择后者的话,她就必须得为段横目前的情形给想出一个万全其美的策略。
来时很快,归时很慢,足足一天之后,段横他们四人才返回营地,简单寒暄之后,欧阳牧野和姜杰就各自分别,而由于阿楚的超然身份,段横也作为她的‘保镖’,一同进入了机关营帐。
这种机关营帐内部空间自然极大,豪奢之极,可是,才进入营帐之中,那之前还高傲若女王般的阿楚立刻就变成一个谨小慎微的小猫,小心翼翼地对着段横屈膝施礼,然后才飞快道:“段先生,您放心,这是我日常起居之所,绝无任何隐蔽的窃听窥视等禁制,而且没有我的允许,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另外,我可以对我风家祖灵起誓,绝不会泄露有关于您的任何事情,您有任何需要,只要小女子力所能及,都绝不推辞,那么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