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经一甩袖子:“不必了,你我二人没什么话好说。”
夏知轩回头看了会客厅一眼,又瞧瞧前面等着的亲卫,低声道:“大都督不会见你了。凝儿的事,你先不要管了,万事有我……”
“有你?哈哈,这可真是有趣。”袁经冷笑两声,又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长平侯的意思?”
夏知轩道:“与他硬碰硬是没有好处的。你且信我一句,等我见过凝儿,咱们再谈。”
袁经冷哼一声,接着去通传的人回来,果然说钦差大人正忙着,请袁二爷自便,他就也不罗嗦,告知夏知轩自己的住处,便转身离去了。
夏知轩随常镇去了花厅,略坐片刻之后,夏凝便又被叫了过来。
她这一次更加迟疑,见到夏知轩后,只默默行了一礼,并不肯开口说话。
夏知轩看见女儿这样苍白消瘦,完全没有平时的活力,顿觉心痛不已,心中一时惭愧一时难过,也是半晌没有做声。
父女二人相对默立,最后还是夏知轩先开口:“伤势怎么样了?”他问完,想起女儿之所以会受伤,都是王氏狠毒之故,又低声道,“大都督将事情都与爹爹说了,凝儿放心,爹爹会为你和全哥儿做主的。”
夏凝听了这话,只觉鼻端一酸,眼眶发热,泪珠儿已经涌了出来,她怕父亲看见,立刻低头,还是没有说话。
“是爹爹不好,爹爹只顾着自己的事,不曾好好关心你和全哥儿,让你们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夏知轩说到这里,呼吸渐重,他用力的吐出一口气,像是想把得知真相后胸中暗藏的郁气都撒出来,“爹爹对不起你们姐弟,更对不起你娘。”
夏凝的眼泪顿时奔涌而出,她心中自然是对爹爹有怨恨的,这几年的不闻不问,只听信继母的话,认为她越大越不懂事,对夏泽也只是严厉苛责,却把慈爱的一面都给了异母弟妹。
可她也还记得幼年时爹爹对自己的疼爱,也对爹爹今日能当面向她道歉感到惊讶,夏凝心中矛盾,便只抽泣着,仍是不肯说话。
夏知轩抬步走近女儿,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女儿头顶,温声道:“凝儿不怕,爹爹来了,爹爹一定再不叫你受委屈,你放心,爹爹一会就写下休书休了王氏,再把你和全哥儿接回家去。以后凭谁也不能给你们委屈受!”
夏凝只顾用帕子按着脸哭的浑身颤抖,最后也还是一句话没说,在自己就要崩溃之前,扭头跑了出去。
夏知轩想问的话没问出口,眼见着女儿如此伤心难过,他心里也是不好受,在向楚昭然告辞之后,便满脸疲惫苦涩的去了袁经的住所。
谁知道当他被引进去见到袁经以后,袁经竟然挥退从人,直接在他腹部打了一拳!
“夏知轩,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父亲的?又是怎么答应我的?啊?你说你一定会好好爱护惠柔,可是你呢?将惠柔娶回去,任凭你母亲糟践她不说,还因为她一时没能生下儿子,就让妾室先生了庶长子!你还是个男人么?”
夏知轩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疼得直吸气,却说不出来话,袁经越看他越生气,又抬脚在他肩上踢了一脚。
“你许下的那些诺言,不过都是放屁!”到了此刻,袁经实在顾不得什么斯文不斯文了,他涨红着脸骂道,“你可还记得,惠柔去的时候,你答应过她什么?啊?你说你一定会好好照应凝儿和全哥儿,让他们平安长大,可这才几年,你那新娇妻就迫不及待的要斩草除根了!”
这些指责,夏知轩一句也答不上,他只能喘息着说一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仲贤兄息怒,我一定会想法弥补。”
“弥补?你能弥补什么?你有法子从长平侯那里把凝儿要回来吗?你有法子让凝儿吃的苦都变成甜吗?你有法子让全哥儿忘了那些惊吓吗?”
袁经眯着眼,满脸冷酷:“夏知轩,我告诉你,晚了!以后凝儿和全哥儿,有我袁家照看,与你夏家毫无牵涉!你也别想与长平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将凝儿好好一个女儿赔进去!”
夏知轩忙辩解道:“仲贤兄误会了!我便再丧心病狂,又怎会做出这等卖女儿的事?我今日之所以拦着你,是不希望你去和长平侯硬碰硬,他这个人,我是听说过的,向来唯我独尊,不肯服软低头,只有别人迁就他的份儿……”
“哈哈,真是好笑!他以为他是谁?不过就是个长平侯,他以为他是龙椅上那位吗?”
夏知轩忙道:“仲贤兄慎言!”
袁经哼了一声:“怎么?有什么说不得的?就是龙椅上那位,也还没到随心所欲的时候呢!他不见我,我还懒得见他呢!你去告诉他,就说我手上有李弘景历年来与各处官员往来的明细账,只要他放凝儿回来,我就把账册给他!否则,呵呵,他就这么把李弘景带回去,少不得先惹自己一身臊!”
“可是长平侯现在手上已经证据确凿了……”
“他那算什么证据确凿?扬州知府记下的账册,里面有多少水分,尚且不说,只说李弘景截留下来的银子,你以为都去了哪里?他自己花?那他可没有命活到现在!”
夏知轩混迹官场多年,立刻就明白了袁经的未尽之意,接话道:“你是说,这银子多半进贡给了京中的重要人物……”
“哼。陈福勇此番是必倒无疑,皇上有了一个出气筒,又一向信重内监,再有旁人在旁说好话,你觉着,他还会对李弘景下狠手么?反倒是他长平侯,上马平乱,下马查案,一帆风顺的很呢!可惜就是太顺太狠了,我把话放在这里,就算他带着大笔银两、顺利结案回京,也必得不到什么实质的奖赏!”
夏知轩叹道:“是啊,他这么一搅和,断了许多人的财路,文官和宦官联起手来,怎会有武臣的立足之地?”
袁经道:“可是他若拿到了我这份账册,那些拿了好处的人,就必然噤若寒蝉,对他退避三舍,再不敢说三道四,到时他想要李弘景怎么死,李弘景就怎么死!也少了许多背地里对他下绊子的人!”